聽完那個關於綁架和交易的故事,洛小五抬高酒壺,將清澈濃烈的酒如泉水一般灌入嘴裡。他一口接一口吞著,四溢的烈酒灑滿他熾熱的軀體。
直到酒壺中的酒喝完灑盡了,洛小五才一把甩掉酒壺,「你想說明什麼?說明她也是不得不為嗎?你要替她開解嗎?」
顏青楊又揭開一個酒壺的蓋子,「一個的感情,總是太有限。有時候,恨的情緒太多,勢必就會削減了愛的力量。洛小五,你的生命,不應該在恨人的光陰中籍籍無名地流逝,並且我猜,你也不想恨她。今日告訴你那麼多,是希望你能夠正視你心底真實的情感,是希望你能夠找到屬於自己的路……」
洛小五眼眸如水,聲冷,「受到傷害的又不是你,你自是說的輕巧!」
「這個時間裡,受傷害的不僅僅是你一人,受到的傷害,也遠有比你更甚的。可是,他告訴我,即便如此,他也不恨她。只要是她叫他做的事情,他都會去做,不管她是騙他,還是不騙他,只因他知道,即使她違心地傷害了他,也只是為了將傷害減至最小……」
「你說的是,易追影?」
顏青楊仰起頭喝了一口酒,將酒壺遞給洛小五,「是也好,不是也罷,都已是雲煙……他不恨,所以,我希望你也放下你的仇恨。這個世界,即使你要仇恨所有的人,唯有她,不能恨,因為違心而為的痛苦,再承擔不起你的恨……」
洛小五接過酒壺,神思茫茫,「為什麼要替她說話?她在你的國家裡為所欲為,傷你親人,傷你體面,她難道不是應該是你的敵人嗎?你難道不應該比我更狠她嗎?」
顏青楊的眼光突然灼灼耀眼,似乎剛才落落而語的人只是另外一個靈魂的附體,「她是他之妃,卻不是他。有些事情,我可以容忍,有些事情,卻不能。這也是我此次前來找你的另外一個原因……」
洛小五徹底茫然了,「你找我還有別的事情?」
顏青楊示意洛小五喝了一口酒,然後從他手裡拿過酒壺,仰頭喝了三口,「我大費唇舌排解你心中之恨,不僅僅是為了她,更重要的是為了我自己。不瞞你說,尚國久經奪嫡之爭,國內人心不齊,帥將無才,所以才落得今日處處受制之勢。我想,以你之眼,不會瞧不出如此形勢。那一日大源山之行,你之行為膽識盡落吾之眼底。所以,今日吾以十公子之名,以友之名,邀你幫我完成夙願:保尚國天下安榮太平!」
洛小五驚呆了,呆了好久,才茫然抬眼,「洛小五一介乞子,何德何能,能助你保尚國安榮太平?」
「你現在自是不能,但是若是你願意,我會安排你去一個地方,在那裡,你將經歷非常人所能經歷之磨難,你將承受非常人所能承受之錘煉,你若煎熬得住,三年之後,你自是今非昔比,有能力在尚國戰場繼續歷練你之前程;你若熬不住,我也不會勉強你,你和洛小洲日後衣食無憂,我也會一力周旋……」
「你的意思是,你要選我入軍歷練?」
「然也……只是,你能否經得住考驗,你能夠在這條路上走出多遠,還得看你之實力與表現。你要清楚,即使我與你是朋友,這中間也絕不會有任何貓膩!正是因為貓膩的太多,尚國軍將多草包,我不想我苦心經營數年之後,尚國還是如現在這般模樣……怎麼樣,你敢接受這個挑戰嗎?」
洛小五搶過顏青楊手裡的酒壺,仰頭灌入三口,不答反問,「我還是要問一句為何,為何會選中我?」
「我還是答那句話,因你之膽色,你之身手,你之情義……因她之眼下絕無庸才!」
洛小五哈哈大笑,「我早有從軍報國之心,只因世事牽絆,終未如願,卻不料因了她之事而有此機會。哈哈,她累我受責,她令我怨恨,卻也給我帶來這般契機,難道我真的就不應該恨她嗎?」
顏青楊喝了一口酒,「得耶?失耶?這個世界上的事情,永遠那麼微妙而不可捉摸……洛小五,我可以認為你接受了我的這個挑戰嗎?」
「你既如此看得起我,如果我還沉浸在自己的愛恨世界裡,未免太對不起你之眼光。哈,非是我洛小五大言不慚,只要我立定決心去做,定不會讓你失望!」洛小五拿過顏青楊手裡的酒壺,一番豪飲,「洛小五以此酒為誓:洛小五將以全身能為,報效尚國!」
顏青楊正了正臉色,「你且不要太過自負。我該說與你知曉,此次我所選參與集訓之人,數目不算少,且個個不是非同凡響就是大有潛力,你想要從中脫穎而出,絕非易事。」
洛小五亦正色道,「洛小五定將全力以赴,萬死不辭!」
顏青楊暗暗點頭,微微一笑,「好!既已說定,你該回去周府了。你的小洲妹子尚在等你。你與她相聚時間不多了,明日申時你就要到城東的夫子廟集合,自此之後的三年,你沒有任何機會走出集訓基地。」
「這麼急?」
「言而立行,絕不拖拉。」
洛小五心裡疑惑,畢竟受過一次騙,心裡長了一個心眼,「我要怎麼信你?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跟大俠一樣,騙我去當擋箭牌,甚至是去送死?」
顏青楊哈哈大笑,從腰間扯出一枚血紅色的玉遞到洛小五手裡,「這是我自小攜帶的雞血玉,是我父皇所贈,眾所周知。你可以將此玉交給你的小洲妹子,你若覺得我欺騙了你,或者你三年後還不回來看她,你可囑咐她拿此玉昭告天下,細述我欺騙你之事,那時我身敗名裂,你的仇自然得報……」
洛小五一愣之下,心下倒有些汗顏。顏青楊堂堂一國之君,豈會親自出面、盤算設計他這個無名小輩?
洛小五正待推辭了,顏青楊微微一笑,「洛小五,既是英雄男兒,又何必那麼猶豫婆媽?你若再是推辭,那我可要對你有意見了!」
洛小五愣了一下,哈哈笑一聲,接過了顏青楊的玉珮,「看在你之面上,我便收下了這玉珮,看在你之面上,我便不與那婦孺之輩計較……來,我們乾杯……」
那一夜,顏青楊難得喝得微醺,清冷的月色下,他那沉厚的、波瀾不驚的優雅醞散在薄涼的空氣中,帶著些不著痕跡的決絕和憂傷。洛小五看了,心念一動,突然問道,「十公子,那個女人,可有在你心底留下痕跡?不然,即使她這般與你為敵,為何你的言辭也從不對她有絲毫怨懟?」
顏青楊眼睛瞇得朦朧,笑而無語。有還是沒有,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永遠都只能是敵對的立場,所以一切只在無人知曉的心底,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