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良久,蒙哈鐸突然問道,「如果我不答應,你會怎樣?」
龍無瑕低頭,看著自己的雙腿在床沿邊晃來晃去,良久,才幽幽地出聲,「你應該知道的。我會偷偷去。我會留書給你,告訴你我去了哪裡。至於,你會不會因此而殺福臨宮的人,會不會因此真的對東華國宣戰,我不想再管了。只是,如果你真的要打東華國,我會上戰場……」
「你會去死是嗎?你寧願死在戰場上,也不願意背負背叛東華國的罪名,也不願意活在蒙國的皇宮裡,是不是?」蒙哈鐸的眼中,一種傷痛和絕望慢慢蔓延開來。
「是。」龍無瑕答得乾脆利落、斬釘截鐵,甚至沒有轉過頭去看他一眼。
她一直覺得蒙哈鐸對她殘酷的不近人情,其實,她對他,又何嘗不是呢?
「好。我不攔你。」蒙哈鐸突然之間也是說的斬釘截鐵。那一種語氣,就像是生氣的父親跟不聽話的女兒說「好,我不管你了。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一樣。
龍無瑕抬起頭,看到蒙哈鐸起身,甩甩衣袖,走到書桌後面的太師椅上坐下,再也不看她一眼。
她覺得自己應該很高興、很開心的,因為,她與蒙哈鐸的對峙,她贏了。她逼迫蒙哈鐸答應了她的請求。
可是,為什麼心裡沒有一點高興的味道呢?為什麼她會覺得有一絲失落、有一絲沉重呢?為什麼她會覺得,有一種什麼東西,正毫無聲息地從她身邊溜走了呢?
是因為,她令蒙哈鐸生氣了嗎?
她起身來,走過去,輕輕說道,「謝謝你。」
蒙哈鐸想也沒有想、頭也沒有抬,冷冰冰地吐出兩個字,「不用。」
「那……你看了一天的奏折,肯定累了,我給你按按肩膀,好嗎?」龍無瑕對於自己惹得他這般生氣很是不安,希望能夠哄他不要計較。
可是顯然某人不領情,「不用。沒別的事情的話,你出去。」
龍無瑕呆了一呆,這不是他第一次這麼冷冰冰地跟她說話,可是,這一次聽了心裡是如此的難受。為什麼呢?難道是熟悉了他對自己的溫柔體貼,就忘記了他的本性嗎?難道被他寵的太厲害,就再也受不了半點委屈嗎?……
其實,她寧願他對她大吼大叫、對她冷言施強。她不喜歡他這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冰冰。
可是,這次,他是真的生氣了。
龍無瑕呆呆地「哦」了一聲,苦笑著轉身,緩緩地走向書房門口。頭微微仰著。該死,怎麼會難受地想落淚?
強忍著心裡起伏的情緒,微微側頭,輕輕吐出三個字,「對不起!」,說罷,也不管蒙哈鐸聽到還是沒有聽到,頭也不回地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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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無瑕回到福臨宮,十月正等著她。她出門之時本是帶著十月的,但是因為十月臨時要去處理九月離宮遺留的一些事情,所以約好了誰先辦完事情就誰先回宮。
十月瞧見她神色不是很好,心裡不禁暗暗地直打鼓,「難不成去找王的時候又跟王鬧翻了?」
小心翼翼地扶龍無瑕坐下,問道,「娘娘,您去找王有什麼事情呢?怎麼看您的臉色不是很好?」
龍無瑕精神有些恍惚。呆呆地出了一陣子神,才突然說道,「十月,明日我會離宮,去北線的軍營。我先跟你交代一聲,不要到時候找不到我又天翻地覆地找。」
十月大感詫異,「娘娘,不是剛剛才從軍營回來嗎?怎麼又要去?您找王,就是商量這個事情嗎?王也去嗎?」
「我一個人去。」想了想,還是決定告知十月,於是簡短地說道,「因為你姐姐離開了,所以我要去軍營訓練。王已經答應了。我明日就啟程去北線的軍營。所以,福臨宮裡的事情,你要照看著點。」
十月驚得目瞪口呆,「這,這,這怎麼行?」
龍無瑕微微笑著,道,「有什麼不行?對了,為了避免麻煩,這事情,最好不要說出去了。嗯,宮裡除了蒙哈鐸大概也沒有人會問起我,所以也還好。」
十月呆了半天,才消化完龍無瑕說的事情。然後,就呆呆地看著龍無瑕,直看得龍無瑕直抹鼻子,以為自己臉上有什麼東西,「怎麼?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半響,十月才回過神來,文不對題地說道,「娘娘,我跟您一起。你去軍營,我也去。」
龍無瑕搖搖頭,「你不要去了,軍營裡的生活,你也不是沒有見過,若不是為了……為了我自己的身體,我也不會去受那一份苦。你能不去,就不要去了。」
十月也堅定地搖搖頭,「娘娘您能受得了,十月就能受得了。」
龍無瑕神色嚴肅地跟十月說,「十月,我不想你跟著我受苦。」其實,龍無瑕看到她眼裡的堅定,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她。十月雖然比九珠剛性一些,可是,跟九珠一樣,倔強、固執,決定了的事情,就不會輕易改變。
十月堅定地點點頭,「奴婢不怕苦。奴婢要跟娘娘一起,但願能夠照顧娘娘一些。」
龍無瑕沉思了一陣,歎口氣,「也好。有個伴兒也有個照應。不過,你還是跟去王稟告一聲,看他容許你去否。」
見娘娘肯答應帶上自己,十月喜形於色,「那奴婢稍後就去稟告王。」頓了頓,想起一些細節,不禁問道,「不過,娘娘,我們是女子,在軍營生活多少有些不方便吧?而且,高將軍也不一定肯收我們。」
龍無瑕笑一笑道,「這個,我自然是考慮到了的。我自有辦法。到時候再跟你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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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蒙哈鐸沒有去福臨宮。龍無瑕只有苦笑,她是該喜還是該悲呢?她是不喜歡跟蒙哈鐸一起睡覺,雖然蒙哈鐸答應了她不碰她,可心裡到底會有些忐忑。可是,蒙哈鐸不去到她那裡,她又有些不安。
蒙哈鐸是真的生她的氣了嗎?她於他,不僅僅是一枚棋子而已嗎?他對她所做的一切,不都是為了日後她留守大都能夠震懾住場面嗎?她去軍營訓練,準確來說,對他的計劃是有意而無害的,為什麼會這麼生氣?
難道,是因為她說的話嗎?
可是,她不相信,他還會在意霸業之外的任何事情的,特別是,在意她的態度、她的話語……
哎,那個男人,越來越讓她困惑了。
真是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