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四人就喝到了深夜。
十公子的酒當然支撐不到這個時候,不過,易追影酒窖裡的美酒卻也並不就差了多少。
考慮到無暇和九珠是女子,易追影拿出來的酒也都是甘爽清冽類型的,但是到底是有著酒的後勁,加之喝的確實不少,因此最後四人都有些醉醺醺的了。
無暇和九珠,一手挽著對方,一手拿著酒壺,在堂上邊吐詞不清地唱著什麼歌兒,邊東倒西歪地跳著不成章法的舞。兩人臻首嫣紅,雙眼迷醉,帶著純粹的笑容和歡樂,不高傲、不戒備、不冷漠、不心機,如夏日的繁花般,灑滿一地的溫柔。
堂外,清冷的月溫柔地將銀白的光輝灑在玉龍山莊的每一處角落,被堂裡美人兒笑醉了的雙眼忽略了一個如風一般的黑色影子悄然進入了堂內。
黑衣蒙面人身輕如燕,不著痕跡地落在大堂左手邊的一處陰影裡,瞧著堂內肆意的歡舞和迷醉,如水的眼眸覆上一層冰霜的冷然。
斂住氣息。等待著最佳的時機來臨。
夜越來越深,深的讓人越來越混混欲睡。
九珠已經醉倒於地。
無暇卻還是在大堂裡醉舞著,似乎她的精力從來都沒有用完的時候。亦甚或,是她從未有過如此放開胸懷的時刻?
十公子和易追影,分別散於堂後側的階梯上,一個席地撫琴,一個靠牆吹簫,醉意朦朧的顛三倒四曲調中,有著渾然天成的和諧。
玉龍山莊的侍者和十公子的隨從,全神貫注地看著堂上的一切。
似乎,無懈可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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聰明和耐心的人,卻能夠在無懈可擊中找到下手的縫隙。
一陣冷風吹來,燈火搖曳中,一道如雷電般的影子撲向大堂後側的十公子。
動若脫兔,來如閃電。
勁風掠過,無暇手裡的酒壺匡噹一聲墜落於地,那一束聲音帶著支離破碎的撕裂,在深夜的大堂裡寥寥響起。
十公子和易追影同時一驚,眼前劍氣的冰冷光芒,驅走了所有的酒意。然而,對方的劍已然刺到了十公子的頸前。沒有絲毫猶豫,易追影身形如電,出手如風,以手中之簫去阻劍。
劍過簫斷。
然而竹簫到底阻的長劍一滯。趁著這一滯的瞬息機會,易追影的右手牢牢地抓住了劍身。劍尖在十公子頸脖的皮膚上驟然停住。
鮮艷的紅色,滴在尚在震動的琴弦上,震出讓人心悸的餘音。
易追影左手出掌,想逼著黑衣人退後。
可是黑衣人眼神一凌,右手拼了受他一掌,左手驅劍帶了凌厲之勢向前滑出了一寸。
十公子側身,出掌。
侍衛隨從飛身而來,十來柄刀劍同時指向了黑衣人。
一切都是發生在瞬息之間,機會轉瞬即逝。黑衣人見無法得手,抽劍,擋招,一陣叮叮噹噹的金屬相碰的聲音之中,轉身掠向門口。
經過無暇身邊的時候,黑衣人眼裡再次爆出異常冷峻的光芒,左手劍毫不留情地刺向無暇的胸膛。
易追影隨身而至,來不及驚呼,左手掌重重地拍在黑衣人肩頭,自己身子一轉,卻是抱住了無暇,用自己的身子擋在了她的身前。
「嗤」的一聲,利刃入肉的聲音,在深夜寂靜的夜裡響碎了滿地銀白的光華。
十公子及侍衛追來。
黑衣人拔劍而去。
十公子在門口停步,吩咐了侍衛去追尋。轉身,看到,血染紅了無暇潔白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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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公子深深的歎息一聲,悠長的尾音在冰冷的夜裡如輕飛的幽靈一般,融入無邊無際的黑暗。
無暇抱著易追影委坐於地,摀住傷口的手裡淌滿了溫熱的液體。心裡有淚,緩緩地滴進了抽痛的五臟六腑。
又一個男人,為了她,血染當地,連命都不要。
可是,卻不是為了她。
「何必呢?你又何必呢?難道這樣,你就不再欠十公子了嗎?」無暇呢喃著。沒有了她,就沒有十公子的孝義和家業,她相信他在擋在她身前的那一刻,心裡念想的是絕不能讓十公子失了她這個人質。
十公子又歎息一聲,似有似無的寂寞和惆悵慢慢凝上了沉靜的臉龐。
易追影用完好的左手握了無暇的手,輕輕說了一句,「很好。」繼而像往常那樣邪魅的笑,「放心,我還死不了。」話還未說完,卻是噗的一聲又噴出一口鮮血。
看著十公子和侍從救治易追影,每一個人都有條不紊,卻又緊張得每一個動作都小心翼翼地似乎在呵護一件隨時會碎裂的珍貴文物。委坐於地的無暇無力地用雙手撐起腦袋,呆呆的思維裡反覆著一個問號和諸多猜疑,「很好?什麼很好?十公子無恙很好?我龍無暇沒有死很好?還是他易追影一時死不了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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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暇,你安然無恙,很好。你認為我一切為了十公子,很好。你只是我生命中一個匆匆的過客,只是我數樁交易其中一樁的完美籌碼,當生意完結之時,你會去向你的富貴榮華,我會繼續笑傲我的自由張揚。只是,我絕對不會讓你受到生命的威脅,哪怕是一點點的傷害。這樣,就很好。真的,很好。」易追影意識模糊之前,看到無暇的猶疑和悵茫,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