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對發生的一切早有所知,韓可敲門進來的時候,厲清惠也恰巧睜開了眼睛。
「我也沒辦法,密碼和鑰匙在宗年手裡。」聽韓可敘述完一切,厲清惠似也無能為力,歎息似地輕囈著那已多年未曾喊出口的,兒子的名字。
她這次回來沒有通知韓可,就是因為聽說了有人要對HK不利的消息,只是在路上病倒。
要對付Hk的不只是王主任,還有一些敵對勢力,否則王主任怎麼能確定韓可就一定找不到檔案呢?
「燕京的商界由HK把持這麼多年,那些傢伙也想重新洗牌了,非法購地的事要整垮我們是不可能的,但誰知道還有多少人想來乘機撈一些好處。」
厲清惠冷峻地分析著局面,「一定有人知道我們現在取不到購地協議,這至少也是混跡幾十年的老傢伙,對HK非常熟悉的了。」
「奶奶。」韓可低下頭,「我會找到唐宇,找到唐……宗年出來。」
「凡事盡力而為,不用勉強。」厲清惠笑了笑,「活到我這把年紀,錢少一點也沒關係,這世上沒有永遠穩居第一的企業,也沒有永遠長盛不衰的品牌。HK也是一樣,只是不論到了哪一步,我們都能吃得飽,就足夠了。」
她以語言寬慰著韓可,歲月在她心裡留下的許多遺憾,顯然已難輕易化解。
韓可當然明白,一個到她這年紀的老人最希望的是什麼。
一直以來都是厲清惠支持著她,她從未反過來為老人做些什麼。
「社長!找到唐宗年老社長的下落了!」若馨推門進來,對韓可報告道。
「奶奶,我會把他們父子,帶到您面前的!」韓可堅定地說道。
厲清惠似是有些詫異地望著她,目光裡有驚訝、有呆滯、也有感激與快慰。
唐宗年這些年都與唐宇生活在一起,這一次唐宇回到燕京出差,起先並沒帶上父親,但後來被韓可提拔為「助理」,他料想會在燕京耽擱一段時間,便秘密讓小蝶將父親帶回燕京,妥善安置。
「小蝶,真是麻煩你了,這些日子受湯助理照顧,我也想看看湯助理的父親。」韓可對小蝶扯謊。
小蝶對韓可本來就有好感,又想只見「湯伯伯」一面也沒什麼關係,便欣然同意了。她本來想通知湯宇一聲,也不知道怎麼,總是打不進電話。
「韓姐姐,你這就算是把我們湯總挖走了嗎?那臨海傳媒怎麼辦?」小蝶想了想,天真地問道。
韓可苦笑著,也不回答,與唐宇的未來禍福難料,也只能走到哪裡算哪裡了。
車子很快將韓可與幾個隨從帶到燕京城郊一所破舊的民居。
大雪紛飛裡,屋子就蓋在路旁,磚瓦看上去像是民間砌的,屋前泥濘的小路崎嶇而潮濕,車子開過就濺起泥漿。
「唐……湯助理的父親就住在這裡?」韓可心裡一跳,她料想唐宇父子生活很簡樸,卻沒想到居所簡陋到這個地步。
「這個地方是湯伯伯自己挑的,湯伯伯平時糊里糊塗的,這次卻很堅持。」
走到門口,韓可卻有些躊躇了,她記起三年前與唐宗年相見的情形,那時老人一見到自己就跪倒在地,他似乎有些神志不清。
萬一一會兒他當著小蝶的面再發作怎麼辦?
但此刻卻沒辦法顧及這許多,韓可硬著頭皮走進去。
屋內空無一人。
「唐伯伯去了哪裡?」韓可不禁有些詫異。
「奇怪啊,明明還在的!」小蝶四下張望著。
韓可走到屋外一看,四周很荒僻,也不見有什麼人家,多半問不到什麼。正覺得無計可施,忽見不遠處草叢中有人晃了一下。
「咦!唐伯伯,是你嗎?」
那人轉身就跑,邊跑邊喊:「不!不要追我!」
那聲音正是唐宗年。
「快追!」韓可喜出望外,小蝶與幾個下屬也都追過去,但唐宗年走得很快,似乎對附近地形瞭如指掌,加上在草叢裡穿梭,很快不見了蹤影。
雪天視線本來就不好。眾人分頭追趕,不久便走散了。
韓可只覺得野草越來越密,幾乎要遮蓋了視野,不多時,絲襪幾處均被勾破。她有點焦急起來,「唐伯伯你不要怕啊!我有事找您!您不可以不見我!我……您不是說欠了我家嗎?我現在就要您還給我!求您出來啊!」
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她的呼喚,遠處草叢中有人一晃。
韓可連忙尋去,那人又轉身去遠。
兩人一前一後走了半里地,唐宗年雖然神志不清,但畢竟身為男子步幅較大,韓可始終沒能追上,忽然眼前一陣開闊,竟是走出了草地,只見一個身穿藍布工服的中年男子在路上左顧右盼,不是唐宗年是誰?
「唐伯伯!」
韓可一邊呼喊一邊衝上去,唐宗年聞聲,當即沒命地跑,兩人身處的田間土地是彎彎曲曲的羊腸小道,視野狹窄。只聽「滴滴」一聲,一輛卡車忽自拐角處直撇進來,唐宗年奔得正急,竟是向卡車迎了上去!
韓可一聲驚叫,幾乎要衝上去將唐宗年推開,但哪裡能來得及?卡車司機轉彎不及,砰地一聲巨響,唐宗年整個身子直飛出去,重重摔在雪地中間。
鮮血染紅了皚皚白雪,場面觸目驚心。
韓可只覺得整個天都要塌了下來,她呆呆地呼喊著唐宗年的名字,撲在她的身上。
「司機,司機別走!救人啊!救人啊!」
「孩子……」唐宗年躺在血泊之中,顫聲握住了韓可的手,「錯在我……當年你的父母,就住在這裡,我……是我派人來趕走他們的……你,你要怪就怪我,和小宇無關……」他說到這裡,身子一歪,就閉上了眼睛。
難道他住在這裡竟是為了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