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個自稱記者的學生家長站起來質問自己開始,韓可就明白這是有人在針對自己。
記者的孩子怎麼可能就讀於貧困學校?自己即便捐款數額有限,這本來就是自願的事,也輪不到任何人指責。
當眾不給自己這個HK社長面子與台階下,那必然是有人授意的。
但這一些,經歷了多年風浪的韓可並不在意。
她心痛的是老師尷尬的神情。
她心痛那個叫文文的女孩,女孩有些焦急地抓著自己的絲襪,像是神經質一般地重複著「姐姐,我想要鋼琴。」
整一個春和小學的校慶就這樣被針對自己的人利用了!本該歡樂祥和充滿喜慶的氣氛,就這樣被硬生生地破壞了,那些身世可憐的孩子們日後回想起來,又該是怎樣地一番光景?
韓可咬著嘴唇,控制著自己的情緒,獨自分開人群離去。直等到遠離包圍,第一滴冬雨落在她肩上時,她才終於忍耐不住,哭出聲來。
是因為自己這個HK社長的身份,才帶給了那些孩子們不好的回憶,而她又能做些什麼呢?她身後有一個HK社團,員工們的利益,不容她因為自尊或是面子捨棄。
雨滴下落得越來越快,韓可蹲在地上,不顧往來行人詫異的目光,啜泣得那樣無助,彷彿又回到了昔年的時光。
髮絲、衣衫都被雨點打濕,錐心刺骨的寒氣令她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她再一次地惱恨自己現在的身份,HK社長的責任早就壓得她步履維艱,但她一步都不能退後,一點都不能放棄,因為只要露出絲毫的軟弱,就會被商業對手們毫不留情地吃掉。
爸爸媽媽,爺爺奶奶的家,她拼盡全力也要保護。
只是一個人,真的支撐得好累,她好希望能有一個人幫助自己分擔。
唐宇,你在哪裡?
不,不能依靠那個男人,因為唐宇現在叫做湯宇,是遲早會在你生命裡消失的男人,堅強一點韓可,這三年來你不都是一個人走過來的嗎?
想想現在該怎麼辦,對,你要站起來,然後先躲雨。
就在這麼想的片刻,她忽然覺得雨小了些。
不,似乎是雨停了。
一抬頭,就看到那個男子撐著傘,立在自己面前。
「唐……宇?」
因為寒冷的緣故,語聲有些哆嗦,韓可也不知道自己喊出的是不是他的本名,對方似乎也並沒有在意。
他只是一臉恨鐵不成鋼的熟悉表情,黑著臉凝望自己,然後俯下身子,將她扶起。
唐宇的手很乾燥,很溫暖,他的目光也是熾熱的。
「不要問我為什麼出現在這裡。我都知道。」他一如既往地霸道說著,這份霸道不比湯宇的溫和體貼,而是全然不留餘地地命令。
韓可邁出一步,腳掌就因觸碰到淋濕的絲襪打了個哆嗦。
「你拿著傘。」
湯宇忽然將她背了起來。
「唐宇……你……放我下來吧!」
韓可迷離著眼神,輕輕捶打著他的背脊,但她自己並不確定,是不是真的希望他放下自己。「等等,你是去哪裡?」
韓可陡然發現他向著學校的方向走去。
直到她看到湯宇走到那個叫文文的女孩面前,她才有些訝異地驚呼出聲,「你做什麼?」
「喂,小鬼,你真的想要鋼琴嗎?」
文文被他的神情弄得有些害怕,不由自主地退後了幾步。
「真的想要哥哥就送給你!算是平安夜的禮物。」湯宇淡定地笑著,就這樣背著韓可,霸道地說道,「可是你記住只有這一次,今後想要什麼東西,必須要通過自己的努力去爭取,要努力,要比誰都努力!像這個韓姐姐一樣,總有一天,你會飛翔到你要的地方。」
說完,他留下自己的聯繫方式給那女孩,也不理會她是不是聽懂了,緩緩背著韓可離開。
韓可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心裡的情緒,滿滿當當地就要溢出來一樣。
她忽然放棄了掙扎,就這樣棲息在他的背上,真的是很安心的一件事。
唐宇,這個時候,你說什麼我都會原諒你,這個時候你告訴我一切,該有多好啊?
但湯宇只是默默地向前大步走著,什麼都沒有說,須臾,他的眼鏡被水汽沾濕,升起了薄薄的水霧。韓可心裡一動,摘下了他的眼鏡。
一瞬間,湯宇有些不自在起來,但只是片刻,韓可重新將眼鏡戴回了他鼻樑。
她是已將鏡片上的水霧,擦拭去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