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時候來的?」
「上周吧,就是……四天前!」
四天前,董事會議之前,也就是唐宇對自己宣佈辭職的那個晚上!
「等等,難道這相框裡面……」
心裡有什麼疑惑被證實了,韓可摀住嘴,小時候的一個回憶驀地在腦中閃現——
因為一直以來沒有爸爸,小韓可很珍惜這一張父母抱著自己的唯一的合照,經常擺弄著那個相框,有一次不小心,相框摔落在地,裡面確實是有著什麼的。
現在,她終於記了起來。
「小可,忘記這個,這是給我們家帶來不幸的根源啊!」秦麗這麼對自己訓斥道,但她那時雖然滿目含淚,畢竟沒有將那張物事撕毀。
難怪自己在董事會上覺得那張圖紙這麼眼熟——因為她曾經是見過的。
此刻想來,這張圖紙就是證明HK是屬於韓家,屬於韓可的證據。
唐宇是怎麼知道這張圖紙的呢?
不,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張關鍵性的證據既然被唐宇拿走,為什麼還會被流向媒體?按著房東阿姨的說辭,唐宇拿走圖紙之後第二天,事件才被公開的。要說這圖紙被第三者奪走,實在沒有這麼巧合。
難道是唐宇自己將圖紙透露給媒體的嗎?
韓可的心中突然有了這個大膽的猜測,甚至隨著這個猜測在腦海中的閃現,她幾乎就確信了這是事實。
也只有這麼解釋吧?那個能言善辯的傢伙若是被人陷害,怎麼會面對記者一句話都說不出?除非是他自己這麼做的
但他,唐宇為什麼要這麼做?
一瞬間,這幾日間心中被封印的那個角落有什麼破裂了,許許多多要問的話語洶湧而出,她要見唐宇,現在就要見。
「阿姨,對不起,我出去一下!」
韓可一遍又一遍地撥著唐宇的號碼,得到的卻只是對面停機的提示。
她腦中閃現的,是與唐宇在一起時,各種各樣的回憶。
那個一句話都不說,卻愛自作主張的傢伙,給媽媽動手術時也是那樣,不經自己同意,強吻自己時也是那樣!這一次,唐宇你又背著我,做了什麼決定?
厲清惠沒有去過自己家,方卓然雖然去過,但都是在自己看得到的地方,那麼能發現那一張圖紙的,只能是曾在自己熟睡的時候,進過自己家的唐宇啊!
到底是為了什麼?唐宇,你在哪裡?街上是車水馬龍的喧囂,韓可左右顧盼著,分明是再熟悉不過的街頭,但她卻像是迷失了方向一樣,打量著來來去去的人潮,不知該去到何處。
不知不覺間,韓可回到了國際天成前,連她自己都愣住了,不經意間踱回了這個地方,是因為將這裡當做了自己的家嗎?
媽媽,我竟然也愛上了HK,這個讓你和爸爸一生不幸的地方。
她正在猶豫要不要回到辦公室,忽然見到不遠處,一個穿著髒兮兮的大叔呆望著大廈頂樓,久久沒有收回目光的意思。
大叔的年歲已不輕了,歲月在他的臉上留下了道道痕跡。
韓可覺得有些奇怪,她收回複雜的情緒,走上前去。
「請問……您是這裡的員工嗎?」不知何時,她學會像一個主人一樣,關切這個大廈的一切,不論是這裡的員工,或是與之相關的人。
大叔閃爍地望了他一眼,神情有些異樣,他隨即低下頭,有些訥訥地說道:「不是的,但我的家人,是在這裡工作的。」
「是嗎?是哪一位啊?也許我認識呢!」韓可微笑著問道。
她的微笑雖然不像過去那樣清澈純粹,但卻更有力量。
「不,社長您是不會認識的,我告辭了!」大叔似乎連正眼看她的勇氣都沒有。
「咦,您認識我嗎?」韓可有些奇怪。
「當然認識,您經常上電視的嘛。」大叔說著鞠了一躬,「對不起,別在意……」
他正要離開,韓可就聽一個驚喜的聲音在身後響起,「等等,您是……您是唐伯伯嗎?」
說話的女聲很好聽,無論何時都那麼讓人沉醉。
藍滌塵三兩步趕上前去,抓住了要離開的大叔。
「你認錯人啦!」大叔說著就要離開。
「藍……藍小姐。」韓可不知道該不該再稱呼藍滌塵為「姐姐」,畢竟藍家也是這次圍攻HK的敵人。
「不,我不會認錯!」藍滌塵少有地沒有搭理韓可,只顧握著大叔的手,「唐伯伯您回來了,為什麼不告訴我和唐宇一聲?您知道這麼多年來,唐宇有多想念您嗎?」
這個人是……
韓可心中一亮,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唐伯伯?那麼他是……」
大叔歎了口氣,並沒理會驚喜的藍滌塵,只是對韓可歉然一笑。
這個笑容已告訴了韓可一切,眼前滿面風霜的大叔,就是害了父親母親一生的男人,是她從未謀面,卻又切齒痛恨的仇敵——唐宗年。
她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此時此刻,她又能再說些什麼?
討回過去的債嗎?她已經從他的兒子手中奪走了一切,又還能追究什麼?難道能追回父親母親的生命嗎?
畢竟這個人是唐宇的父親啊!
唐宗年凝望著她,忽然就跪倒在地。
猝不及防的舉動,讓韓可與藍滌塵都驚呼出來。
「唐伯伯,您快起來啊!」藍滌塵使勁拉著唐宗年,但唐宗年就像落地生根一樣,在原地一動不動。
「孩子,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回來,但小宇這次的事讓我實在忍不住,我想知道他過得好不好。對不起,孩子,一切錯都在我,和小宇沒有關係……」
韓可茫然地望著跪在面前的中年男子,這個素未謀面,卻影響了自己一生的男子。
沒有恨,也無法寬恕,失去父親的整個童年,與此刻孤單的整個生命不是他幾句對不起能夠彌補的。
只是,那個在夢裡也會痛恨的人,和眼前這個飽經風霜,兩鬢斑白的可憐男子卻無法畫上等號,唐宗年看上去簡直比他的母親厲清惠還要蒼老,可想而知這些年被驅逐出燕京,他過的是怎樣的生活。
被親生母親趕走,無法見到親生孩子,孤身一人在外,一切的辛酸與悲苦,都寫在這個男子的道道皺紋上。
韓可搖了搖頭,只說了一句:「您起來啊。」
「孩子,你怎麼怪我都可以,一切的錯都在我,但請你原諒小宇,他是無辜的啊。」
唐宗年顯然什麼都不知道,他只是在電視上見到了唐宇和自己被曝光的一切,愛子心切的他就趕回了燕京。
在他心中,曝露這一切的當然只能是韓可。
韓可忽然覺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了,她狠狠心,猛地用力將唐宗年扶起。
沒有人知道她這一扶需要多大的勇氣,在她心裡用了多大的力量,固然她無法說出原諒面前男子的話語,但只是不能看著他跪在自己面前。
「小可,唐伯伯回來的事,不要告訴奶奶好嗎?她一定會趕走唐伯伯的。」藍滌塵低聲請求道。
韓可茫然地點點頭。
「藍姐姐,你知道唐宇他在哪裡嗎?有很多話我想問他!」
藍滌塵沉默了片刻,「小可,換個地方說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