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寬敞、明亮,纖塵不染,秦麗靜靜地躺在床上,已經熟睡過去。
望著母親身上吊瓶、呼吸機、心律測量儀的管管線線,韓可的眼眶一下子濕潤了:「媽,你受苦了。」
因為手術的關係,秦麗的頭髮已被剃去,本就黃瘦的臉龐更顯憔悴。
病床前的護士手冊上,密密麻麻地記錄著秦麗手術前後的各項體征、生理狀況及不良反應,光是昨天就反覆記錄了三五頁紙,韓可雖然看不明白,也知道醫生絕不會對一般的病人這麼上心。
這當然是托唐宇的福。
握住母親的手掌,韓可長長吁了口氣,她不敢想像如果手術出了什麼意外,此刻的自己會是怎樣。
那個傢伙,竟然事先一聲都沒有通知自己,萬一有個什麼三長兩短,自己連心理準備的時間都沒有。
然而縱然是千萬句埋怨,千萬個後怕,只要聽到了秦麗平緩而微弱的呼吸,只要就這樣確認到母親的平安無事,對那個唐宇——也唯有剩下感激而已吧?
如果沒有他,以自己的經濟狀況,根本不會想到帶母親做一次全身性的檢查,等發現了多半就已經遲了。就算能檢查出來,現在這個級別的治療與護理,也是她無法負擔的。
謝謝你。
就在這個時候,秦麗的呼吸忽然急促起來,被韓可握住的手掌有力地緊了緊,然後她張開眼來,似是確認一般,注視了韓可片刻。「小可?」
「嗯,媽是我,您醒了?」
韓可忽然一個激靈,她記得母親患病期間神志不清,對自己的稱呼一直是「可可」。「小可」兩個字,已經很久沒有從媽媽口中聽到了。
既然她這麼稱呼自己,那說明她的病真的已經好了!韓可高興的簡直要跳起來。
「小可……我夢到你爸爸了。」秦麗的目光既像是看著韓可,又像是空空地無所注視,這感覺令韓可有些陌生。
唐宇合上車窗,剛才欣喜的情緒蕩然無存。
父親害死了那丫頭的爸爸?這是他無法接受的事,但內心深處某個角落卻又提醒他,這並不是不可能的事。
唐宇忽然想到那天在韓可家看到的圖紙——那是HK獨創的紡織流水線設計草圖。
他猛地推門下車,直衝秦麗的病房,卻與迎面而來的韓可撞了個滿懷。
「喂丫頭!你到底知道了什麼?全部都告訴我!」
「唐宇,有點奇怪!我媽媽……我媽媽怎麼會醒得這麼快?」
韓可的臉上滿是焦急之色。
「什麼,不可能……才手術結束幾個小時,這樣的大手術,按理麻醉效力都沒過去啊!」
唐宇向病床上的秦麗望去,正好迎上了秦麗空洞的目光。
秦麗的神情,忽然有了一種難以言語的變化,她抽搐著扭曲著面孔,似是竭盡全力地要避開唐宇的樣貌,用她此刻所能發出最大的聲音驚叫起來:
「唐宗年!不要過來!我……不要傷害小可!」
隨即,她急促地呼吸著,身子僵直,像是拉滿了弓弦一般。
監測儀上平穩的曲線波長一下子紊亂起來。
「媽!」韓可一下子覺得身子都癱軟了,「您怎麼啦!」
唐宇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顫粟感,他從沒這樣害怕過什麼。
「醫生!醫生!都給我過來!全部給我過來!」唐宇一邊快步走著,一邊大聲喊叫道。
「唐少爺,術後CT的結果顯示,手術好像出了差錯……」
韓可已經聽不清醫生們與唐宇說些什麼,也不知道護士們手忙腳亂地將母親推去了哪裡,望著心率測量儀上那條刺眼的直線,她的眼前忽然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