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改變雌性卵子的第十八條和第二十三條染色體,然後將雄性精子與之結合,當受精卵有絲分裂成8個細胞時,在十秒內將受精卵放入雌性體中著床,然後向母體注入適量的黃體酮,實驗才算結束。
我看著高倍顯微鏡下清晰呈現的所有細胞,全神貫注的做著新的實驗。
一絲不差的將卵子的DNA重新排序,小心翼翼的把它與精子融合,我快速的把小白鼠最優秀的受精卵挑選出來,然後迅速的導入雌性白鼠的子宮裡,這才敢大聲的喘息。
揉了揉堅硬的肩膀,雖然感覺不到痛感,但疲累的感覺還是洶湧而來。
為了這個改進白鼠遺傳基因的實驗,我不眠不休的關在實驗室兩天一夜,現在,終於是成功了。
接下來,就要看受精卵的成長情況了,等雌性白鼠生下小老鼠,再來看那些幼仔的健康和智商情況,最終驗證如何改變染色體的脫氧核糖核酸排序,才能讓幼鼠擁有最出色的大腦。
「Hey,素!實驗成功了嗎?」
我剛走出實驗室脫下無菌的白袍,就迎面遇到基地裡的一位老友,面對著他熱情洋溢的招呼和一臉的關心,我只是淡淡的點頭說道:「是的,Joe,成功了。」
「素,恭喜你啦!大哥就知道我們的素是最棒的!」金髮黑眸的Joe笑得露出了潔白完美的八顆牙齒,他滿臉歡笑的說道:「不過你要是再不出門,我這個大老粗真的會拿著火箭炮把你的實驗室大門轟開!你一進去就再也沒有露面,現在總算是出關了!」
「吶,你的晚餐,不要總是吃你的那些壓縮食品藥劑,人還是要吃有味道的好吃的食物!舌頭是幹什麼用的?舌尖上的味道才能是美味!」說著,他將自己手中的一堆麵包和牛奶塞到我的手中,拉著我要去一起吃飯。
「Joe,我可以自己走的。」我看著這個高大英俊的三十歲男人,這個和我一起在基地長大,一直以我們的大哥自稱的Joe,他是基地裡唯一算是有人情味的人。
他完全不像基地裡其他所有的天才狂人一樣全身心的醉心於科學研究,而是古道熱腸的樂於助人,大嗓門的叮囑研究人員該吃飯該睡覺,叫喝著大家都來出門防風,還有押著生病的人必須休息……
他做盡了一切不該他做的事情。
但Joe絕對不是游手好閒沒有天賦,他是一個天才,應該說,能在這個基地長大留下來的人,每一個都有著絕對異於常人的超凡才能,都是世間少有的天才。
Joe對武器和機械有著天才的靈感,基地所有的攻擊和防禦設施都是他一手規劃,而他每次新推出來的槍支彈藥,都是各個國家爭搶的焦點,是最搶手的貨源。
可這不並損害他管家婆的天性。
中年以上的科研人員已經懶得接受任何委託了,只有我和另外的幾個未滿三十歲的新人還願意出任務,每次去往約定的國家,都是他開著自己研發的直升機來接送。他總是說,基地就是一個家,而我們這些未滿三十歲的都是家裡的小朋友,他絕對不放心讓年紀最小的孩子們獨自出門,他一定要親自接送……
可惜,他和我生理上的父親血緣關係非常的近,不然,他也將是一個很好的合作對象,也算值得和我生下基因優良的孩子。
「愣著幹什麼?快點吃飯啊!」Joe推推我,乾脆上手幫我打開了牛奶,「素,快點吃飯!」
「嗯。」我在椅子上坐好,面對著餐桌面供人消遣娛樂的電腦,卻提不起一絲觀看的興趣,我低頭認真的啃著麵包。
「大口吃飯就對了嘛!不過似乎自從我接你回來,你好像更拚命的呆在實驗室裡了?」Joe喝著牛奶,隨手切換著電腦屏幕上的新聞,嘴裡不停的說,「素,不要這麼認真!我們的基地永遠都不缺錢,你研製的恢復藥劑已經可以坐地生錢,你可以稍稍享受一下!真把自己累出病來怎麼辦……」
我低頭喝著牛奶,神色淡淡悶悶不言的聽Joe囉嗦的嘮叨,思緒卻緩緩的飄遠。
從上一次完成展少傾的那一單委託結束,到現在已經一個多月了,在K市那短暫的時間裡,卻讓我感慨頗深。
我到現在仍然會時不時的感到有一絲遺憾,沒有和最優秀的樣本——小白約定生一個孩子,也沒有成功的取得另一個絕佳對像——展少傾的精子,我已經不再那麼年輕,在最適合的生育年齡裡,我需要找人合作,生下最出色的後代……
想著在K市的處處受挫,這是我唯一一次耗費了全部的精力來救人,卻沒有收取一絲一毫的酬勞,即使展家富可敵國,即使我提什麼要求他們都會答應,可我卻放棄了遊說展少傾和我生孩子的想法。
因為,因為一個女人的話。
那一次,除了結識了展少傾和小白這兩個最優秀的樣本外,我還認識了一個優秀天才的女性,連華。
在我想要說服她的那個早晨,她對我說了很多話,最後,反而是我被說服了,我完全放棄了要對展少傾下手,放棄了和她一起爭搶她的男人。我雖然不明白她說的情愛,可我相信,她和展少傾結合,也會生下最優秀的子女,遺傳下最出色的基因。
Joe是一個很細心的人,就像他說的,自從我回來後,真的更認真的在進行試驗。因為,連華的話裡有很多觸動我的地方,我需要用工作來麻痺自己,讓自己不要深究。
這些天,我都拚命的工作來克制自己不要多想,可當今天這個最複雜的實驗結束,我卻又想到她的話……
她說了很多感性的句子,說愛是可以壓過理智的,說人為了愛可以做出任何的事情,而最清晰最深刻的那句話……
她說,我生理上的父母也是愛我的,他們或許不會表達,但他們一定是對我灌注了全部的愛,一定有讓我感受到疼愛的時刻。
當時,我的眼神便閃爍了一下,我出生在這個基地,自從睜開眼睛看到的就是各種藥劑各種實驗,愛,愛是什麼呢?
更何況是父母的愛?
為我的出生提供精子的父親早就在二十五年前的一次實驗中就染上病毒身亡,而提供卵子的母親,一直是冰冷嚴肅的。
我剛一出生就被檢測出了缺憾,我是沒有痛覺的人,或許,母親因為這個原因,因為我不是她潛心期盼的完美人種,她從來都沒有對我笑過。
即使嬰兒時的我經儀器檢測出的智商再高天賦再出色,但我也是一個殘次品,沒有健康身體的人,注定會被自然選擇所淘汰!
這是最無情的法則,感覺不到疼,我便失去了動物天生的自我保護功能,即便受傷也不自知,我隨時隨地有死去的可能,雖然死亡也不會讓我感到痛……
可母親總是用十分複雜的眼神來看著我,她從來都不愛我,從小到大,從始至終。
我所有知識都是在基地裡的小課堂裡學到,基地裡適齡的幼兒都會由最專業的科研人員教授知識,面對著我們這些天才,排布的課程自然也是絕對的精英教育。
我三歲時要學的語言有八門,我四歲時要掌握的課程有十五項,我五歲時的作業是奧林匹克真題,而六歲就要自己動刀解剖動物……
而唯一的母親,她除了偶爾來看看我,所有的時間都埋首於實驗室。她看那些動物的時間比看我長的多,她撫摸那些試管顯微鏡的次數會是她抱我時間的萬倍,我靜靜的成長著,獨自一個人的努力著,我盡可能的不吵鬧不麻煩任何人,不帶給任何人困擾。
在我十五歲的時候,我們這些在基地一起學習的孩子們都有了自己的實驗室,通過這些年的全方位學習中,我們全都找到了自己天賦的方向,於是便專攻於各自的專業。這些年來,所有天賦不夠的孩子,早就在從基地消失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母親的基因遺傳,或者是因為我潛移默化的偏向,我的智商雖然能把所有的科目都掌握的十分精通,但表現最好的天賦,卻和母親一樣,是在人類基因和細胞的醫學領域。
母親知曉我選定的研究方向後,什麼話都沒有說。她只是讓我進入了她的實驗室,讓我跟著她一起攻克她的研究項目,就是「斷體自生」這個科研實驗,讓我做她的助手,一起開發研製恢復藥劑。
我默默的搬到實驗室裡常住,默默的研究母親以前的實驗成果,默默的解剖動物,默默的記錄實驗數據,聽從母親的話,將她安排的每一件事都做到最好……
即使我和母親在實驗室裡朝夕相處,可我們之間依然沒有不必要的交流,她不認為我是一個特殊的人,我也沒有感到她是我的母親。
我們之間的關係,就是最單純的教授和助手,在最初的三年內,我就只是助手的角色,學習著母親的言行舉止,我變得更加沉默更加冷淡,我已經不會笑了。
三年後,我完全接管了實驗室的主權,母親認可了我超過了她的天賦,認同了我的專業和思想,所有的藥劑研發便都是我在主管進行。母親成了我的助理,幫助我記錄所有的數據,幫我整理所有的材料。
終於,經過重重阻礙攻克各種難關,在我接管實驗室後的第四年,最初的恢復藥劑研製成功!
母親終於露出了笑容,她看著我,什麼話都沒有說,可這是我第一次微微顫抖,她的眼神讓我感到軟弱,讓我想要脆弱的哭出來……
再後來,就是不斷的改進藥劑的副作用,那種細胞被激發後的強烈痛感會讓人生不如死,這種藥劑用在沒有痛感的我身上當然沒有問題,但如果想要推而廣之,必須減少這種折磨。
可我的改進研究初有成效,就發生了一件大事……
在我二十五歲的時候,在兩年前的那天,母親在實驗室裡忽然倒下,就再也沒有醒來!
看著完全喪失了呼吸的母親,我感到天都塌了下來,看著電腦裡她記錄著的所有實驗數據,我忽然覺得自己所有的努力都沒有了用,我的恢復藥劑能夠治療所有的傷,卻救不了母親一個人……
我失去了理智,憤怒的將所有資料全部刪除,使用了我自己開發的強力清掃軟件,硬盤裡的材料便再也找不回來……
在我清醒過後,我才感到後悔,這些是我和母親所有的共同記憶,而我,竟然把它們都毀去,那麼我以後還有什麼呢……
我不得不捧著硬盤去找基地裡最出色的電腦高手,但對於完全銷毀了數據的硬盤,他也無能為力……
後來,我才想起以前那個有膽子闖入基地網絡的黑客,能攻破所有的數據防備,能夠悄無聲息的入侵電腦,那個人或許有更高超的技術,能夠恢復所有的材料!
於是才有了我守株待兔堵住那個黑客的事情,他幫我恢復了所有的數據,卻悄無聲息的再也沒有路面,直到一個多月前,他找上我,請求我去救治展少傾……
我抬起頭,淡漠的紫眸已經恢復了平靜,過去的所有再想也沒有用處,過去的便過去了,我何必因為連華的話,而去深究我的父母愛不愛我呢。
愛,這種凡人的必備品,對我來說,太過奢侈。
Joe滿口是狼吞虎嚥的麵包,仍然在不停的說:「你現在專攻的方向是基因遺傳學,就不要再花那麼多時間來研究細胞分裂的方面了!你那恢復藥劑已經足夠完美,有那個配方在手,你未來的科研都不要發愁沒有經費——」
我垂下紫眸,輕輕問:「Joe,如果兩年前我沒有找回銷毀的藥劑配方,沒有找回所有的實驗數據,是不是一切都會不同呢……」
「素,如果當時沒有找回來配方,你就慘了!」Joe卻搖頭,輕聲的反駁道,「這些年,你出手救過幾個人?可你使用它的次數有多少?我倒覺得,這個恢復藥劑是為你量身打造的!對於沒有痛感的你來說,不管你傷成什麼樣,都能快速的恢復,或許它的存在,是上帝為你量身打造的哦!」
耳朵中聽著Joe的話,我一下子呆了……
為我……為我打造……
原來,原來是怎樣嗎?!
母親做的一切,她一直關在實驗室裡,她埋首研究恢復藥劑,竟然是有著這種深意!
不是不想看到身體殘缺的孩子,不是厭惡著沒有達到她理想的我,也不是為了研究科研就把我拋到耳後,母親冰冷的拒我於千里之外,可她的心裡,時刻都記掛著我!
她知道我沒有痛感,她知道我受傷也不自知,年幼時候還有人能照顧我提醒我,可等我長大,如果缺胳膊斷腿的受傷,就再也無法彌補……
母親做的一切,是為了讓我能夠隨時恢復,讓我的生命有著最確切的保證!她從來不說,也就在過去的二十幾年內,無聲的為我做了一切!
當最初的恢復藥劑研製成功的時候,她看著我複雜的眼神,原來就是愛啊,是她感到我的人生終於有救,可以對我的未來放心的神情……
在母親去世了兩年之後,在我已經享用了恢復藥劑數年之後,我才瞭解到母親的苦心。遲到了二十幾年的感動,讓我不知道要擺出什麼表情。
淚水,輕薄的籠住了我的眼眸,人生中的第一次,我哭了出來。
我丟下食物,逃荒一般的離開Joe,我脆弱的眼淚,不會被任何人發現。
將臉狠狠的埋進水池,透明的水和晶瑩的淚混成一團,如果不是心中酸澀,我不會知道自己哭了。
父母都是愛子女的,只是有的人,從來不會表達。
連華的話再次撞進我的心裡,這就是母親的愛吧?
即使是我這個只為創造出最完美的基因而合作的試管嬰兒,即使我被寄予了無限希望卻只是個殘次品,母親也在用這種方式,來靜靜的愛我?
哭了很久,我看著鏡子裡眼睛已經不再紅透的自己,淡淡的紫眸終於恢復了原本的顏色。我瞭解了母親,第一次,我知道了母親的偉大。
或許,連華說的沒錯。
當我做了媽媽,當我有了孩子,我也會像我的母親一樣,會為那個孩子的一切著想。比我更冷淡更漠然的母親都願意為我無聲的付出了這麼多,我絕對會更加的想關愛我的孩子。
我真的應該好好選擇合作的對象,為了我的孩子,他父親的人選更要慎重了……
收拾好了自己,我又來到餐廳繼續吃飯,知曉了逝去的母親所有的心意,我在強烈的感動後,冷靜的開始為以後的人生謀劃。
去世的人已經離開,我需要負擔起母親的希望,在以後的生命裡過得更好。
我正在默默沉思,忽然被Joe的大聲打斷了思緒。
「咦?素,這個男人是不是你這次行動的僱主?」打開網上點擊排行第一的那條新聞,Joe看了幾眼頓時就激動了,他指著電腦高聲的問,「是他沒錯吧?展家的那個展少傾?」
我疑惑的抬頭,電腦屏幕上,是現場直播的盛大狀況,萬眾矚目的高台,正在上演一出最繁華的求婚。
男主角自然是我上次的病人展少傾,而女主角,毫無疑問的是連華。
「是他。」我淡淡的點點頭,細細看著屏幕上美艷的連華,看著單膝跪地訴說衷腸的展少傾,我相信,這一刻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她說她愛他,而他也愛她,這兩個最優秀的男女,連求婚都陣勢如此盛大,有全世界的觀眾觀禮,有最熱切的祝福和祝賀。
我偏著頭開始走神,我治癒了展少傾的疾病,讓他有了健康的身體,我那顆春/藥也算間接的促成了這一對愛侶的結合,細緻的算來,他們能夠幸福也有我的一分功勞,我卻沒有收取他們的任何酬勞。
誰讓我那麼欣賞連華的才華呢?我研究了她設計出的所有作品,即使是最沒有藝術細胞的我,也只能歎息連華「二十一世紀靈魂創造者」的名稱名副其實。
她是那麼優秀的女人,理應享有最無暇的幸福,我幫她達成所願,就算是免費大放送了。
淡淡的笑了笑,我又低頭繼續吃飯。
「嗷嗚!」Joe忽然尖叫一聲,「素你快看,那是你很喜歡的『湖光』!那件精美的紅寶石鑲嵌頭冠!」
我再次抬頭,屏幕上,連華和展少傾並排站立,那頂我喜愛的頭冠熠熠奪目。
可我的眼睛,卻只能看到另一個男人。他正在為連華帶上那頂頭冠,正在溫柔的說著勸慰的話語。
黑髮,藍眸,高大,挺拔,俊美,陽光,,最燦爛的笑容,最柔和的眼神,最動聽的嗓音。
他放大依然無暇的臉和磁性美妙的聲音撞進我的眼中,在他即將退場前,我搶過Joe的鼠標,直接按下暫停鍵。
我快速的把男人截圖保留,並飛快的將圖片發到我的郵箱裡。
接著,我起身就快步離開,飛快的奔往數據機房。
從他簡短的話中,我瞭解到他是連華的好友,能與連華這個天才強者成為朋友,這個男人一定也不簡單!
他有著令我滿意的容貌和身材,如果他也有著足以匹配的基因和天賦,那這個人也將是一個完美人選,一個值得和我生下孩子的男人……
所以,我要去查他的身家背景,我要去瞭解這個男人的一切!
「喂素,你要去做什麼!」Joe不解的大喊,卻無法拉住我焦急的腳步。
Joe看了看屏幕上定格的男人,疑惑的摸摸頭頂:「誰能告訴我,到底是怎麼了?」
呃,或許,這又是一段姻緣?
還是說孽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