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的,她停住了哭泣,緩緩睜開眼睛,原本柔弱的臉上顯現出毅然決然的神色,像是奮不顧身要去完成什麼一般,她的眼睛裡都閃耀著尖銳的光芒。
溫如景慢慢起身站了起來,她輕輕擦去臉上的淚痕,柔聲對杜宴丞說:「宴丞,我有一件事想要告訴你,雖然你現在這樣絕情的要和我恩斷義絕,可我覺得你還是有知道的權利……」
杜宴丞不耐煩的揮揮手,急躁的說:「有什麼話趕快說,說完了我們接著談!」
溫如景輕步走到客廳的一角,拿出一個牛皮檔案袋,她又走回了杜宴丞身旁,將東西遞給他:「宴丞,我最近感到身體很不舒服,所以今天我去醫院做了個檢查。你看,這是我的診斷證明……如果你看完之後,還是要和我分手,那——那我們就——」
說到最後,溫如景眼中又泛起了淚花,她咬牙不讓淚水氾濫,可這樣強制忍耐的表情絕對是勾人心疼。
她一直無法完整說出口的那句「我們就分手」,更是讓杜宴丞心中一軟,如景畢竟是跟了他五年的女人,是他寵愛過珍惜過的女友,即使現在他為了連華要放棄她,可他心裡還是有些捨不得看她這樣傷心痛苦的柔弱樣子……
歎了口氣,杜宴丞無奈的接過了檔案,他暗暗沉思著,如景說她身體不舒服,難道是生了什麼重病?即使真的是需要砸錢保養的病,只要她說出來,只要她肯分手肯把連氏還給連華,杜家會確保她的醫藥費正常供給。
打開檔案袋,上面一系列醫學的專有名詞讓杜宴丞一陣暈眩,什麼血HCG檢查,什麼β-HCG升高,他能看懂的只有最後一頁上的一行字,「確診妊娠」。
「妊娠?確診妊娠?」杜宴丞臉上變得五顏六色,各種神采都輪番的變換,他把診斷書一下子摔在茶几上,大吼著問溫如景:「妊娠?這份證明到底是什麼意思,這些東西代表了什麼?!」
杜宴丞心中頓時升起了不詳的預感,妊娠,這是懷孕的意思,莫非如景她……
「這代表我懷孕了!」溫如景溫柔的看著杜宴丞,害羞帶怯的笑道,「這代表你要做爹地了……」
「你胡說!」杜宴丞簡直是驚恐,不敢置信的連聲重複,「你是在哪個醫院找的庸醫,怎麼可能診斷出這種結果!我不相信,我們的每一次都做好了防護措施,怎麼可能!」
杜宴丞斯文的臉龐忽然變得陰險毒辣,他盯著溫如景質問:「除非——除非這孩子不是我的,你休想騙我,你怎麼可能懷孕呢!」
「你——我跟了你五年,難道就是這樣不知檢點的女人嗎!你怎麼能這樣誣賴抹黑我!」溫如景一下子崩潰的癱倒在座位上,她掩著面哀傷的哭泣起來,「我只是去醫院檢查身體,恰好查出來懷孕,醫生說胚胎大概只有幾天大,孩子是不是你的,難道你都不知道嗎!一周前你第一次來找我談分手,那一次我們不是做的很激烈很忘情,最後忘記戴套了嗎,日期上正好吻合,除了你,我又能和誰生孩子!你若不信,就讓我們母子一起死了算了,反正你也不想要我們——」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杜宴丞一下子沒了氣焰,他拿起診斷證明翻來覆去的看了又看, K市第一的醫院開出的病例的確是權威,證明著溫如景確實是懷孕了。以如景溫柔單純的性格,以她這五年來一門心思只放在他身上的愛,她更是不可能找別人。時間和結果都對的上,似乎這真的意味著,他要當爹地了……
「別哭了,你有身孕,多哭對孩子也不好——」杜宴丞煩躁的一抬頭,看溫如景依然哭的斷腸,不由小聲的提醒她道。他給溫如景遞了紙巾,輕聲道,「如景,別哭了,你坐好,我們好好談一談。」
溫如景努力停住了哭泣,苦澀的笑著:「談什麼,你會因為我懷孕就不離開我,就不逼我們讓出溫氏嗎,你愛我和孩子,能多過連華嗎?!你讓我和他怎麼辦,他是你的血脈,是你的孩子,你要讓他成為沒有父親的私生子嗎……」
杜宴丞煩躁的抓了抓頭髮,閉著眼睛左思右想,就是找不到完美的解決辦法。他已經答應連華一定會把連氏還給她,一定會和如景一刀兩斷,可現在如景懷了他的孩子,一邊是讓他心動眼饞的連華,一邊是骨血相連的子女,讓他放棄哪一個都十分不捨……
不知道抓斷了多少頭髮,杜宴丞終於睜開眼睛,他的眼睛已經充滿了冷清,烏黑的眼珠像是冷冰冰的寒鐵,不帶一絲溫度。
「如景,你生下孩子之後我給你一大筆錢,你再也不許出現在杜家人眼前,或者……」杜宴丞咬了咬牙,為了連華,他要做出他這一生最殘忍的決定,「或者,你現在就打掉孩子,當做就沒有懷孕這件事,我們分手的補償條件加倍!」
他要孩子,可他不要溫如景,他可以只帶著孩子和連華生活;不,他可以連孩子都不要,就當做世界上根本沒有這個剛剛幾天的生命!他處理完溫氏和如景的事後,就能好好的與連華在一起。
與連華和連華手中的FL相比,什麼都不重要,與杜家的保全和避禍相比,什麼都微不足道。孩子他以後還會和連華一起生,可如果接受了如景,就一定會被連華連坐的報復懲戒,讓他們杜家的所有人都沒有好下場!
「宴丞!你不能……你不能這樣!」溫如景恐慌的立即抱緊了腹部,她是真的沒有想到杜宴丞竟然會命令她將孩子打去,他為了與連華從歸於好,就真的不給她活路!
「我能,如景,我又想了一下,你最好還是聽話的把孩子打掉吧,這樣我們都方便!」杜宴丞看著溫如景一副誓死不從的樣子,眼睛陰險的瞇起來,他步步緊逼著靠近溫如景,「我聽說剛開始的幾個月孩子都很容易變沒有,好像隨便一摔跤一跌倒,胚胎就掉了,如景,你就當做沒有這個孩子,來,讓我在不知不覺間把他弄沒有……」
「不,不!你不能殺死我的孩子,那也是你的孩子啊!」溫如景不斷放聲尖叫,慌張的後退著躲避他的惡意,她匆忙間看向時鐘,時間已經到了啊,怎麼人還沒有到……
就在杜宴丞馬上就要把溫如景逼迫到牆角,就要拉著她去摔倒試試時,一聲巨吼打斷了兩人的糾纏。
「都給我停下!誰敢動我的孫子,誰要殺死我的第一個孫兒!」一個蒼老威嚴的聲音忽然從門外傳來,接著,怒氣沖沖的杜老爺子快步走了進來,指著杜宴丞就開罵,「好你個宴丞,長能耐了是不是!你們剛才的話我都聽到了,如景現在懷了你的孩子,你就這樣對她,竟然準備把老爺子我的第一個孫子殺死嗎!」
「杜伯父!」溫如景嚇壞了,見是老爺子來了,她忙擦去淚水撲到老爺子腿邊,「伯父您救救我,我不想死啊——您大發慈悲,別殺死我的孩子——」
「如景快起來!」老爺子一臉慈愛的轉頭看向溫如景,輕輕撫著她哄道,「好孩子,沒有人要殺你的孩子,那是宴丞的孩子,是我老爺子的孫子,我們疼他愛他都來不及,怎麼會對他不好呢——」
杜宴丞卻皺眉,對父親的做法不滿:「爸!我不要這個孩子!」
「宴丞……」溫如景又哭的肝腸寸斷,畏懼的躲在了老爺子身後,暗自垂淚痛哭了起來。
老爺子差點直接扇兒子一巴掌,怒道:「臭小子,如景懷的不是你的孩子嗎,你怎麼能說出這種禽獸不如的話!」
「爸爸,我——」杜宴丞還想解釋,卻立刻被父親推搡著拽到了門口。
「你就給我站在這裡反省,我一會再來收拾你!」老爺子憤憤的又走回溫如景身旁,長歎了口氣,輕聲安慰她道,「如景啊,杜家還有我老爺子在,你既然懷了我們杜家的骨肉,一切都由我做主。」
「伯父,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溫如景抽泣哽咽著,可憐兮兮的咬唇道。
老爺子對溫如景保證道:「乖孩子,不是你的錯,是宴丞一時鬼迷心竅,讓你傷心了,放心,我不會讓他委屈你!」
說完,他又衝著杜宴丞一陣怒吼:「要不是你溫伯母說今晚看到你來這裡時臉色都很不好,她又有事情出門,所以讓叫我順路來這裡看看你們小兩口出了什麼事,你是不是就準備把這件事徹底的瞞住我!」老爺子氣得吹鬍子瞪眼睛,「長能耐了是不是,你要把我的孫子殺死,倒真是我的好兒子啊!今天既然什麼都沒有瞞過我,你就別想著自作主張了!」
「爸爸,不是這樣的……」杜宴丞無力解釋,他知道父親盼望孫子已經快要入迷了,父親一定會逼迫著他娶了那個懷他的孩子給父親生下孫子的女人,可他這些年都做好防護,就是不想陷入婚姻不想娶老婆啊!他現在更是想不通,今晚的事為什麼會這麼巧的讓父親趕上,讓他對局勢完全失去了掌控能力!
「不是這樣,那是什麼樣!」杜老爺子氣哼哼的咬牙,「你別說話,如果你眼裡還有我這個父親,就一切聽我的!」
杜宴丞頓時滿臉蒼白,他知道,到了這個時候,已經沒有翻盤的機會了……
老爺子柔聲對溫如景道:「乖如景,杜家不會虧待你,我會讓宴丞來娶你,一切婚姻嫁娶的事,我會和你媽媽商量。三日之內,我一定挑一個日子讓你們舉辦婚禮!」
「爸!」杜宴丞還想反駁,卻被老爺子一個凌厲的眼神堵得不敢說一句話。
老爺子又安慰了溫如景許多話,才要帶著杜宴丞回去訓話,臨走前,他不忘再說幾句:「如景,你放心,宴丞那裡有我,你和你的孩子還有溫氏,以後都是杜家的成員,千萬不要想太多。你好好休息,我回去後就叫杜家的私人醫生來給你診治調養,你就安心養胎,好好準備做新娘子吧!」
溫如景含羞帶怯的點點頭,感恩激動的小聲說:「謝謝伯父——」
「還叫伯父?該叫什麼了?」老爺子不滿道。
「爸……」溫如景囁嚅了半天,才終於小小聲害羞的改了口
「哈哈,好兒媳,我的好孫子!」老爺子頓時哈哈大笑,對溫如景揮揮手道,「我帶著臭小子走了,你今天好好休息,放心吧!」
在溫如景目送的目光中,杜家一老一小很快走出了別墅,消失在了夜色中。溫如景長吁一口氣,她擦擦一頭冷汗,久久的坐在沙發上,一直沒有從一晚雲霄飛車般的刺激中回過神來……
良久後,溫氏別墅的門才從外面輕輕打開,溫語輕步走了進來,小心翼翼的坐到女兒身旁,擔憂小心的問:「如景,怎,怎麼樣?成功了嗎……」
溫如景緩緩睜開雙眼,一瞥焦急萬分的母親,涼涼的說:「成功了,我都懷孕了,老爺子怎麼可能不認我……」
「那就好,那就好!」溫語一下子興奮了起來,激動的不斷抓著女兒的手笑道,「你看,我讓你聽我的話,現在不是什麼都迎刃而解了嗎!你會嫁進杜家,溫氏也不會被小賤人吞併,只是讓你受了一點點委屈,我們一家人都有救了——」
「媽!」溫如景眼神一下子冰冷下來,「這件事你就爛在肚子裡,什麼都不能說!如果被任何一個人知道,你以為我們還能活得下去嗎!」
「可孩子也不一定是——」溫語還想接續說,卻被女兒尖銳的指甲一下子掐住了胳膊。
「可也不一定不是啊!」溫如景惡狠狠的看著母親,「我們都當做這件事沒有發生,誰要是說了出來,就下十八層地獄!那件事會永遠的見不到太陽,更不能透露給杜家,你知道我一直都是被信任的,如果這件事爆出來,我們會有什麼下場……」
「好,好!」溫語誠惶誠恐的點頭,下定決心絕不把前些時日的事情告訴任何人。
一場陰謀,悄無聲息的被隱瞞被掩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