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菲菲吐了半天,總算覺得舒服一些了,不禁又冷嘲熱諷道:「看來王妃人緣還真是好啊,連地牢的待遇都比一般人好很多。」
白思語轉過頭,一邊咀嚼著食物一邊說道:「食不語,葉夫人那麼高貴的人難道不懂,吃飯的時候不要說話麼?不過既然葉夫人好奇,我也只能說一句,人品不同,待遇自然不同,這是個亙古不變的真理。」
「你……」葉菲菲咬牙切齒地看著白思語道:「不知王爺知道了這件事,會對王妃有什麼看法。」
白思語乾脆將飯菜挪了個地方,面對著葉菲菲,邊吃邊說道:「那你就去試試,看王爺還能信你不?就算王爺信你了,他能時時在地牢看著,看那些獄卒給我送什麼吃的麼?」
葉菲菲重重哼了一聲不再說話,這個伶牙俐齒的王妃,哪還有當年自己當槍使的那股傻勁,自己當年隨便動動腦子就能先讓她幹嗎就幹嗎,這樣一個人,竟然在一夜之間變得聰明了許多,怎麼想怎麼覺得蹊蹺。
默默地坐在一邊,飯菜的香味真的很誘人,加上身體還未痊癒,急需營養,葉菲菲不禁嚥了嚥口水。
「公主,葉夫人也被王爺關進地牢了。」夏竹看著又憔悴了一些的冷纖尋,小心地說道。
冷纖尋的眼睛亮了一下,急切地問道:「真的嗎?」
「千真萬確,今天府上都議論開了。」夏竹匯報著自己今天看到聽到的一切。
冷纖尋的心裡忽然多出一絲激動,白思語進了地牢,葉菲菲進了地牢,如今這王府中唯一一個還算安好的女人,便是她了吧,現在,王爺是不是該看到她了呢?
「四哥。」一個溫婉如玉的白衣女子,臉色蒼白地站在龍紹威面前,看著龍紹威日漸憔悴了的臉,心裡滿是擔憂。
見到白衣女子,龍紹威扯出一個笑臉,柔聲叫道:「月兒。」
「四哥叫月兒來,可有什麼事?」月兒低聲問道。
「四哥,四哥有事求你。」龍紹威有些為難地看著龍惜月。
龍惜月笑了笑道:「四哥是為了她麼?可,她是六哥的王妃……」
龍紹威點了點頭道:「她是無辜的,四哥對她,並沒有非分之想,就如同四哥疼愛月兒一般。」
「四哥要月兒如何幫她?」龍惜月淡淡地問道。
「當日,我收到飛鴿傳書,說她有難,當我去到寒王府時,她已身中劇毒,無法動彈,無法言語,我將她從地上抱到床上,正好六弟闖了進來,月兒不覺得這件事很詭異麼?我本想跟六弟說這事,只怕,說了,他也不會信我。」龍紹威緩緩對龍惜月陳述著:「本來這樣的錯誤不該再犯,我再一次收到飛鴿傳書,說她在地牢中重傷,心中就亂了方寸……」
「四哥……」龍惜月有些心疼地看著這個從小到大都非常疼愛她的哥哥,忽然之間如此憔悴,不禁有些不忍,沉思了片刻道:「好,月兒幫你。明日月兒便去六哥府上告訴他這些事,只是六哥信不信……」
「月兒放心,是非曲直,六弟自會判斷。」龍紹威笑著說道。
夜幕漸漸降臨,白思語縮在地牢的角落,忽然想起與冷蕭軒的約定,不禁擔憂起來,地牢突然多了三個人,他要闖進來,到時候被葉菲菲他們發現告密了,那她不是又……
隨著夜色的加深,白思語心裡那種忐忑越來越強烈,幸好地牢晚上不點燈,否則葉菲菲看見她滿臉的焦急,不知道又會如何在龍梓寒面前挑撥。
等待的時間開始變得漫長,白思語努力調整著自己的呼吸,想讓心情平靜下來。
午夜,一陣清風襲來,白思語忽然有了精神。
「白思語。」溫潤磁性的聲音輕輕響起。
白思語一個箭步衝到牢房門前,對著黑暗中鬼魅的影子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冷蕭軒悠閒地打開牢門,進了牢房,把白思語拉到一邊坐下之後,低聲說道:「怎麼了?」
白思語神色緊張地對著幾個牢房指點了一番,冷蕭軒好笑地看著白思語謹慎小心的模樣,竟有一瞬感覺心中那些空落落被填滿,寵溺地揉了揉白思語的頭髮道:「放心吧,就算現在打雷,他們都不會聽見的。」
白思語驚訝地張大嘴,不可置信地看著冷蕭軒說道:「不會吧?」
冷蕭軒嗤笑一聲道:「這些,都是小菜一碟。」
「高手果然是高手啊!」白思語緩過勁來,討好地說道:「高手要不要教我幾招?」
「那就得看你的機緣了,我一般是不會輕易收徒弟的,當然,誠意這個東西很重要。」冷蕭軒伸手揉了揉後頸道:「今日四處奔波,挺累的,腰酸背痛。」
白思語迅速跑到他身後,雙手搭在他肩上,緩緩捏著,邊捏邊說道:「這力道可以麼?」
冷蕭軒愣了一下,雖然隔著衣服,他還是感覺白思語的手放在自己肩上時,自己的心臟,漏跳了一拍。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冷蕭軒輕咳了一聲道:「還行,可以考慮收你這個徒弟,不過還得看你的資質如何,我可不收太愚笨的徒弟。」
聞言,白思語狠狠在他腦袋上敲了一下道:「你才愚笨!」
冷蕭軒笑了一下道:「昨日問你的事情,考慮得怎樣了?你是否願意隨我離開?」
「你有什麼辦法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從這裡離開,然後還要讓龍梓寒不天下皆兵地找我麼?」白思語嚴肅地問道。
冷蕭軒凝眉沉思了一下道:「這個……」
「沒有辦法吧?」白思語輕輕歎了一口氣。
「這個是有一定的難度。」冷蕭軒故作深沉地說道:「不過你遇見了一個聰明如我的人,把你從這弄出去,讓我想想。」
「你……」白思語眼珠轉了幾圈道:「乾脆一把火把這點了算了!」
「火?」冷蕭軒一拍大腿站了起來道:「看來你這徒弟我還真收定了,不錯不錯,挺聰明的!」
「你還真燒啊?我就隨便一說。」白思語有些鬱悶地看著這個讓她感覺一點兒不靠譜的冷蕭軒說道。
「放,這火必須得放,不過你先等著,我出去一會兒再回來。」
不等白思語回答,冷蕭軒已經出了牢房,不見蹤影。
默默地坐在黑暗中,白思語的腦海中忽然閃過宰相府失火的畫面,只是一閃而過,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一些東西,她沒有親自去過丞相府,當然也不清楚丞相府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千潯閣,冷蕭軒站在冷纖尋床前,默默注視著冷纖尋。
她睡得並不安穩,眉頭緊鎖,似在掛念著什麼事情,救走白思語,也算是為了她之前的一切贖罪吧。
冷蕭軒輕輕撫平冷纖尋的眉頭,她那麼倔強,那麼驕傲,即使知道也許永遠不會有結果,卻仍然要堅守,那是她的心願,他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要她自己覺得好,一切都好了吧。
感覺到冷蕭軒的撫摸,冷纖尋睜開眼睛,疑惑地看著冷蕭軒,瘖啞的聲音低聲叫道:「哥哥。」
冷蕭軒笑了笑,眸中的擔憂卻未見消退,將冷纖尋額前一綹頭發放到耳後,柔聲說道:「纖尋,哥哥要回去了。」
「哥哥,就回去了麼?」冷纖尋的眼中明顯的不捨。
冷蕭軒點了點頭道:「朝中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哥哥這次出來得太久了。」
「哥哥還會來看纖尋麼?」冷纖尋微微皺了一下眉,小心地問道。
「會的,等哥哥有空了一定來看纖尋,纖尋自己保重。」冷蕭軒將被子拉了拉,替冷纖尋蓋好,深深吸了口氣後說道:「纖尋好好休息,哥哥走了。」
冷纖尋點了點頭,閉上眼睛,冷蕭軒踏窗而出的時候,一滴眼淚從冷纖尋的眼角滑落。
白思語緊張地等待著,等待的時間突然變得漫長無比,似過了幾個世紀般,冷蕭軒的身影終於在地牢門口出現了。
進了牢房,冷蕭軒丟給白思語一個包裹,沉聲道:「把衣服換上。」
白思語聽話地打開包裹,看了一眼冷蕭軒道:「你,出去。」
冷蕭軒將背上另一樣東西放到草堆上之後,出了牢房。
白思語摸出蠟燭,點燃之後,在微弱的燭光下將衣服換好,這是一件男裝,有些大了,白思語估摸著應該是冷蕭軒自己的衣服,因為那衣服質量上乘,做工精細。
冷蕭軒還沒有進來,白思語好奇地看著那個麻袋,忍不住伸手解開上面的繩子,輕輕拉開一些,裡面的東西便呈現在眼前,白思語拚命將手放進嘴裡才堵住自己的尖叫,裡面居然是一具女屍。
冷蕭軒進來看見白思語嚇壞了的樣子,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道:「沒有它,你就不能消失得悄無聲息。」
感覺到有溫暖傳遞到自己身上,白思語轉過身,木然地點點頭,冷蕭軒將女屍從麻袋中拖出來,套上白思語的衣服,又將白思語頭上的簪子取下來插到女屍頭上,撿起地上幾件衣服丟進麻袋,看了一眼白思語點著的蠟燭。
白思語一直站在一邊看著冷蕭軒一個人做著這一切,忽然心生感動,從前以為除了龍紹威,便不會有第二個人無條件地相信自己幫助自己。
冷蕭軒把女屍放在草堆上,點燃的蠟燭也放在草堆上,邊上放了一些乾燥的稻草,已經有草慢慢燃起來。
「我們走吧。」冷蕭軒自然地拉起白思語的手說道。
白思語點了點頭,又看了看旁邊,指著那幾個牢房道:「他們怎麼辦?」
冷蕭軒笑了笑,他曾看到那個女人如此陷害白思語,一把火點燃地牢,將這些壞人都燒死不是很好麼?她竟還想著他們,這個女子,倒還真是善良。
「讓他們給它陪葬吧。」冷蕭軒淡淡地說道。
「不行。」白思語堅決地說道:「他們是該死,但我們沒有權利剝奪別人活下去的權利。」
冷蕭軒愣了一下,忽然向幾個牢房中灑出一把類似煙霧的東西,然後拉著白思語朝地牢外面走去,邊走邊說道:「放心吧。等火燒起來,他們自然會醒過來喊救命的!」
白思語這才放心地鬆了口氣,走出地牢時,冷蕭軒同樣灑出一些煙霧狀的東西到守門的獄卒身上,手放在白思語的腰上,低語道:「抱緊我,我現在就帶你出城。」
白思語點點頭,雙手環住冷蕭軒的腰,冷蕭軒的心裡滑過一絲悸動,迅速壓制住內心的想法,起身朝王府外略去。
白思語只覺得腳下一空,低頭就發現自己已經飛了起來,而冷蕭軒的輕功,給她的感覺,明顯比龍紹威更勝一籌。
葉菲菲被濃煙嗆醒,隔壁牢房中已經燃起熊熊大火,夾雜著一股皮肉燒焦的味道,火勢正朝她那邊蔓延,驚叫一聲之後,葉菲菲大聲喊起來:「著火啦,著火啦,快來人啊,快來人放我出去!」
那兩個沉睡的男人也大聲地叫起來。
獄卒們聽到叫聲迅速跑進來,見火勢已大,便分成幾組,一個人進去放人,一個人去找人救火,還有人飛奔到追風閣去稟報龍梓寒。
獄卒第一個衝進白思語的牢房,卻發現那牢房中的火勢已經無法控制,而裡面的那個人,也已經不再動彈,於是迅速打開葉菲菲等人的牢門,滿心悲傷地帶著葉菲菲等人朝外面跑去。
「王爺,不好了,不好了。」獄卒喘著粗氣闖進了追風閣。
龍梓寒冷厲地看著來人,厲聲問道:「何事如此驚慌?」
獄卒顧不得禮節,只是氣喘吁吁地回道:「回王爺,地牢,地牢失火了!」
「地牢失火?」龍梓寒緊皺眉頭問道,眼前猛然閃過白思語的影子,那個笨女人……
獄卒死命地點頭,龍梓寒顧不得其他,低吼道:「快找人救火,本王這就過去。」
不等獄卒說話,龍梓寒就飛身出了追風閣,幾個起落便到了地牢,葉菲菲和那兩個男子站在地牢門口不遠處,由一個獄卒看守著,龍梓寒在人群中搜尋,卻未看見白思語的蹤跡。
心裡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抓住看守葉菲菲等人的獄卒,龍梓寒厲聲吼道:「白思語呢?」
「王妃……王妃她……」獄卒的語氣變得悲痛無比。
心裡某個地方沒來由地抽痛了一下,龍梓寒放開獄卒,看了看越燒越大的火勢,抓過一桶水從頭上淋了下去,便一頭扎進了火海,滅火的下人立即在後面大聲叫著:「王爺,王爺……」
「王爺!」葉菲菲也失聲驚叫起來,王爺居然會親自跑進去找那個女人。
遠處房頂上,夏竹死死抱住冷纖尋,低聲道:「公主,您不能做傻事。」
「他這樣進去會沒命的,夏竹你快放開我,我要進去救他!」冷纖尋厲聲吼道。
「不放,夏竹打死不放,公主……」夏竹的語調帶著哭腔。
「王爺……」冷纖尋也掉下了眼淚,喃喃道:「王爺,為什麼?為什麼在你心裡她都如此不堪了,你還要拼了命地進去找她?」
火海中忽然分開一條狹窄的小道,龍梓寒在眾人的擔憂中飛了出來,目光沉寂,閉上眼睛深深歎了一口氣,雙手緊握成拳,他沒發現,他的神情已經變得猙獰,白思語,你這個笨女人,沒有本王的允許,你怎麼敢,就這樣死去?
火海中忽然分開一條狹窄的小道,龍梓寒在眾人的擔憂中飛了出來,目光沉寂,閉上眼睛深深歎了一口氣,雙手緊握成拳,他沒發現,他的神情已經變得猙獰,白思語,你這個笨女人,沒有本王的允許,你怎麼敢,就這樣死去?
葉菲菲雙眼無神地看著暴怒的龍梓寒,她伴了他那麼多年,暴戾中帶著絕望的龍梓寒,她卻從未見到過,原來,無論如何,白思語都已經將她的身影刻在王爺心底了……
遠處的冷纖尋淚水未乾,見龍梓寒出來,終於放心地鬆了一口氣,邊笑邊哽咽地說道:「王爺沒事,王爺沒事就好了……」
只是,他的表情,好可怕,白思語死了,可她卻在他的心頭揮之不去了嗎?難道,真的只有遺憾,才能在他的心裡留下痕跡?冷纖尋的眼中,忽然滿是霧氣,她要怎麼樣,才可以在王爺的心裡留下哪怕一點點,一點點的痕跡……
「公主……」夏竹低聲喚道。
冷纖尋回頭,面無表情地說道:「我們回去吧。」
龍梓寒俊臉陰沉地站在地牢門口,看著王府的下人將大火撲滅,最後,幾個下人從燒燬的地牢中抬出一具燒得面具全非,只剩骨架的屍體。
看著那具屍體,龍梓寒忽然覺得,心一下子空了,空得讓他窒息……
「王爺。」有下人輕輕叫道。
「何事?」龍梓寒面色冷峻地問道。
「奴才在廢墟中找到了這個。」下人將一根翠玉簪子遞給龍梓寒。
龍梓寒伸手接過翠玉簪,他記得,那次在宮中,她便是插著這根簪子,驚艷了他的眼。將翠玉簪放進懷中,龍梓寒面無表情地對獄卒吩咐道:「犯人先關押到後院的雜物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