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旭,我們之間早已成為過去,你就醒醒你的幻夢吧!」我看他又一次陷入夢境一般的眼神,真是難以相信,當初分手時那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穢語是出自他口。
「咚咚……」外面的敲門聲一陣緊似一陣。
「這個時候有誰會過來?」我心裡納悶,但還是起身打開了房門:
嬌小玲瓏的身軀,小米色的合體套裙,微微帶卷兒的栗色垂肩長髮向後梳攏,白嫩的臉孔,清澈似水的雙眸,乍一看,真是一位幹練的美麗女人,再仔細觀瞧:白嫩的肌膚缺乏年輕人特有的光澤,似水的雙眸上角不知什麼時候爬上了細細的魚尾紋。她的身後還是那一個囉嗦的黑邊眼鏡石玉峰
看到這裡我想把門合上,因為她就是那個醫院裡的方太太,她就是我那失散十四年的媽媽李清。
「潤玉,你聽媽媽給你解釋好麼?」石玉峰走上前來擋住我要合上去的門,李清趁機走進了客廳,和從沙發上站起來的陳旭四目相對。
「這個是?」李清看著我,我沒有看她,而是低著頭,默默地走回自己的房間,把房門反鎖起來。管他們在外面怎麼折騰,我就是不理,就是不問。
「孩子,潤玉,潤玉,孩子!」李清在門外不停的敲門,不停的叫著我的名字。
「你走吧,我不會認你的,我的媽媽早在十四年前就已經死了,」我的淚水無聲的滑落在桌邊的椅子上,「她那麼狠心,那麼殘忍的棄我於不顧,在這漫長的十四年裡,我受盡了苦,受夠了折磨,除了奶奶,從來沒有人問過我,關心過我。好不容易我長大了,我可以工作了,可以賺錢了。不長眼的天又帶走了奶奶,讓我一個人去面對那些夢魘一般的日子。」
「別說了,潤玉,是媽媽錯了,媽媽對不起你!」她在門外泣不成聲。
我並沒有停止嘴裡要說的話:「憑什麼你想走就走,想來就來?憑什麼要我對你惟命是從?憑什麼你說不要我就不要我,你說要我就要我?我是一個讓人讓來讓去的物品麼?我是一個沒有感覺沒有溫度的木頭麼?」
「潤玉,你出來吧!」陳旭也在門外叫我,接著聽見他勸李清的聲音:「阿姨,您起來吧!潤玉是在氣頭上,等過了這段時間就會好的,您也不要過分的憂慮,潤玉是一個善良懂事的女孩兒。」
「于小姐,你就出來吧!太太身體還很虛弱,為了見到你,她不顧身體的不適,堅持到這裡來,你出來看一眼也行啊!也不枉太太拖著病體走這一遭!」石玉峰的口齒也不弱於陳旭。
「你們別再勸我了。我需要什麼,我的心裡很清楚,我想靜一靜,請你們給我一個安靜的空間!」我的話出口,外面的混亂戛然而止,大概過了幾分鐘,陳旭又開口說話了:
「潤玉,你不為你自己考慮,你也要為你肚子裡的孩子考慮,他是無辜的,你不可以因為自己的不愉快而影響了他的生長發育,出來好麼?我們去吃飯,你需要補充營養,潤玉,聽我的話好麼?」
陳旭的話剛一出口,李清就急速的接過來:「你說什麼?潤玉她懷孕了?孩子是你的麼?」
聽到她的問話,我忍不住拉開門:李清正滿臉淚痕的望著她身後的陳旭,等待著他的肯定的或者是否定的回答。
「陳旭,帶我走,我不想見到這個女人!」我走過去拉住陳旭的手臂,他平靜的為我整理一下散亂的頭髮,二話不說帶著我就走。
「你們,你們要去哪裡?」後面跟上李清焦急的追問。
「太太,我們回去吧,也許過一段時間,于小姐就會回心轉意了!」未來得及關上的門縫裡傳出石玉峰的勸解。
陳旭拉著我的手走到樓下他的車子旁邊,夜色越來越濃,一陣陣涼風讓我有點發抖,小區裡的路燈忽閃忽閃的發著瑩瑩綠光,照的他的臉和頭髮都變了顏色,我抽出我的手,用雙臂抱住自己的肩膀:
「陳旭,我,我無家可歸了,是不是很慘?」我送給他一個無奈地眼神。
「不怕,潤玉,有我在!」他張開雙臂護住我的身體,我在這白色的臂膀下深深的迷醉,真是有一種溫馨的、安全的熟悉之感,可惜,看看身邊的人,再看看面前的車,理智告訴我:這是一個用鉛筆繪畫的夢,有人說:鉛筆畫再美也都是灰色的。的確,灰色的夢是永遠不可能有色彩的。
剛剛坐上他的車子,李清和石玉峰也從我的家裡的樓梯上走下來,藉著長廊裡的燈光,我看見她的臉色很失望,很難堪。這就是那個十四年前義無反顧的拋棄我不聞不問的女人,她已經失去了當年的青春嬌顏,黯然失神的眼眸裡是綿綿不盡的憂慮和哀愁,這漫長的十四年她都做了些什麼?既然牽掛我,捨不得我,為什麼不回來找我?為什麼要等到我咬緊牙關挺過了所有的艱難困苦之後才露面?越想越氣,越氣越難以自制:
「我們走吧!」我要求陳旭。
「潤玉!」車後傳來怯怯的,無法分辨音色的叫聲。
陳旭微微一愣,看著我,手腳卻沒有動。
「走吧!」我再次要求陳旭。
「好!」
車子平穩的倒過去,反轉方向盤駛出了我家所在的小區。沒過多久陳旭把車子駛進了「怡情閣」的停車場,明亮的廣場大燈散發著幽幽的白光,把整個廣場照的如同白晝。
「來這裡做什麼?」我轉過頭看著目視前方的他,他沒有馬上回答我的問話,而是熟練的停靠好車子,然後對著我莞爾一笑:
「潤玉,我知道你喜歡吃這裡的菜,今晚特地請你來吃飯,走吧!」
「你是怎麼知道的?」我沒有想到,分開的這兩年裡他對我的瞭解卻一點也沒有減少。
「和他在一起吃飯的時候,聽他說的!」我能夠明白他說的「他」指的是吳昊。
「他還好麼?」我忍不住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