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的話不停地在我的耳際盤旋、盤旋。我雙手擠著自己的腦袋,我想擠掉所有的記憶,我想忘記那深深的烙進我的心靈的時刻。可是身體的反應又把我拉回現實,我不能再逃避,我必須做出決定:怎麼辦?怎麼辦?我不能要這個孩子,他是我那樁骯髒交易的見證,他是我人生污點的罪魁禍首,他是我受傷的心靈永遠無法癒合的事實。我好幾天都躲藏在家裡沒有去上班了,看著秒針一步一步的從「12」走到「12」,這也意味著我腹中的生命在一秒一秒的長大,是該有個決斷的時候了。我拿起電話從包中搜尋著做檢查時醫生留給我的電話號碼:
「陳大夫,我想做掉孩子!」我怯怯的說。
「你是?」那邊已經忘記了我是誰,也是啊,她每天接待那麼多病人,肯定不記得我了。
「我,我姓于。」
「哦,于小姐,請您親自來一趟吧!」聲音很和藹很親切。「如果您不親自來,我們這裡就無法給您提供最合適您的方案,您看您什麼時候方便就過來吧!」
「什麼時間都可以的。」
「那您就現在過來吧!最好帶上您的先生,手術後也好有個照應。」
「哦,再見!」
「再見!」那邊掛掉了電話,我遲疑了,帶先生過去?我帶誰去啊?給吳昊打電話吧!不行!他又不是我的先生。況且,說不定他連理我都不會理我的,那個深深的印在我的腦海裡的,佈滿罪惡的號碼我一輩子也不願意去撥通了。
經過再三的躊躇,我獨自一人見到了陳大夫,她是一位十分和善的中年女人。
「潤玉小姐,您的孩子發育的非常健康,您確定不要麼?」當我從B超室出來,她懷疑的質問我。
「是的。」我壓低聲音。
「好吧!不過,您要做好準備,做過手術要休息幾天的!」她邊開單子邊叮囑我。
「我知道了,謝謝您啊,陳大夫!」
我坐在手術室門口,心中像揣著幾百隻兔子,突突的跳個不停。我看著一對對年輕的男女,或者是一位年輕女人由年老的女人陪伴著從這裡走出去。那些年輕的女人都是臉色慘白,步履蹣跚。還有的完全是被另外一個人拖著出來。我的心繃得緊緊的,手術室裡一定是一個殘酷的世界,在那裡一個個鮮活的生命被無情地扼殺,一個個希望的啼哭被殘忍的終結,我不禁問自己:我為什麼要做出這種喪失天倫的惡事?我沒有權利去無端的終止一個將要來到這個世界上的生命。突然間,我覺得我的四面八方有無數個沒有肉體的靈魂在向我求助:「救救我!救救我……你們有什麼權利奪去原本屬於我的生命?你們這些作惡多端的大人們,有了我為什麼又要拋棄我?為什麼要讓我為你們付出我的生命,我的一切?」
於是,我再也坐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