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神 第16卷 第七七二章  潭邊練功
    小城談不上安謐,相反還有些熱鬧,不時見到有人一言不合,便開始動手動腳,可小城內的人都顯得很從容,臉上大多洋溢著自信的笑容,即使那些冷著臉,會忽然從你面前幽靈般飄過的怪人,也是一個個眼高於頂,傲氣得不行。

    魔界常見的麻木呆滯表情,在這裡很難見到,一張張鮮活的面容上,喜怒哀樂,毫不掩飾,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似乎也很簡單,在臉上就能清楚的看出來。

    如果是惺惺相惜的兩人錯身而過,要嘛是人模狗樣的互相吹捧個不停,要嘛就是淡淡點了頭完事,如果是一方看另一方不順眼,不是視之不見,形同陌路,便是當場隨便找個借口,立即開打,絲毫沒什麼掩飾,路人也見怪不怪。

    只要不出人命,那些提著木棍到處溜躂的大塊頭,似乎連看你一眼的興趣都沒有。

    這是個有著很多奇怪居民的小城,宛若一個實力至上,卻處處自由的魔幻之城,也許轅門上貼著的一幅對聯,能夠說明這裡居民之間的關係。

    左邊轅門柱上貼著的上聯是:「說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

    右邊轅門柱上貼著的下聯是:「說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

    轅門頂上是四個歪七八扭的大字,橫批:「不服不行!」

    旁邊還刻意署上了三個字——執法堂。

    據說,小城內真正知道這幅對聯究竟是什麼人寫的,不超過兩個,因為這本就是執法隊的散達拉與阿達拉毛哥倆,學寫「毛筆字」的時候,一時間豪興大發,揮毫潑墨而成的作品,還特意借鑒了人間中土的習俗。

    如果說小城內,還有誰能半看半猜的弄懂這幅字,恐怕就是教散達拉與阿達拉毛寫字的那個人了。

    那個人就住在小河盡頭,河水因地勢忽低折曲成瀑的小潭畔,一個距此十里的幽谷,也是這座名為黑營的小城周邊,最為安靜的所在。

    沒有人敢隨意闖入那處地方,也沒有誰願意驚動那個人。

    小河水流淌至高處斷崖,水飛長空,嘩嘩漫瀑,天降之水落於瀑下水潭,風動珠簾,流水披紗,激起了潭面億萬點飛濺的白花,沸油般滾個不停。

    水潭邊,濛濛水霧籠罩的嶙峋怪石上,端坐著一個閉目盤腿打坐的紫發男子。

    當琪陵找到瀑布下打坐的姜雷生時,後者已經一動不動的在此待了七天。

    琪陵靜靜的看著眼前打坐的姜雷生,心內油然升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感覺,她從姜雷生的身上,似乎察覺到了一種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氣息。

    不但不屬於魔界,而且同樣不是人間的氣息,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詭異感覺。

    自當年被姜雷生從人間再回魔界,幾年來,眼前這個熟悉的男子,卻越來越讓自己感到陌生,那個嬉笑怒罵、百無禁忌的姜雷生不見了,變成了一個讓自己又熟悉又陌生的矛盾體。

    就像是挨著的兩條平行線,看似緊密,卻有著最大的距離。

    琪陵明白姜雷生清楚知道自己來了,如果換成是以前的他,見自己站在身邊這麼久不說話,肯定迫不及待開口追問。

    可是如今,明明知道她就在身旁站著,姜雷生卻仍是毫無所覺的樣子,讓琪陵沒來由的感到一陣氣惱,發恨的低喊一聲,道:「我來了!」

    「嗯!」泥偶般坐了七天的姜雷生,只是鼻間輕嗯了一聲,似乎還打算繼續坐下去,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琪陵暗自一歎,伸手撫了撫額前被水霧打濕的髮絲,平靜道:「你吩咐我隱族的事情,已經完成,東西也拿來了。」

    姜雷生仍舊不緊不慢的淡淡道:「跟我有什麼關係?交給劉浩渺也就是了。」

    琪陵臉上怒容一閃,伸腳踢起一塊碎石,朝姜雷生眉心激射而去,光火道:「你?站起來!」

    「啵」的一聲脆響。

    琪陵忽然瞠目,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踢飛的小石頭,居然真的穿過姜雷生的額頭。

    盤坐於石頭上的姜雷生,隨著被石子擊穿額頭,身體就好像是琉璃鏡一般,整個碎裂霧化消失了。

    「還是這麼孩子氣。」一聲飄忽的輕歎傳來,琪陵駭然扭頭望去,就見姜雷生不知何時站到了自己身後,正面無表情的看著自己。

    「你……你怎麼做到的?」琪陵放下心來的同時,卻又大訝道:「你什麼時候學會了隱族的移形換影……不對……這是什麼功夫?」

    「你說為何人的眼睛,能夠看到各種景象、顏色?」姜雷生沒有直接回答琪陵的問話,緩步走到潭邊,在潭水中洗了洗手,才道:「我這些天,一直在思索人的五識,一直被我所忽略的五識。」

    「眼、耳、舌、身、鼻,這不是你們人間和尚們的說法麼?」琪陵不明白一向對光頭不屑一顧的姜雷生,為何說起了這個。

    姜雷生輕輕甩了甩手,抬起頭,深邃的眼光中,再無一絲喜怒哀樂的神色,幽遠平靜,道:「佛道之分,仙魔之別,不過男女之別,不能說男人就是女人,也不能說女人不是人。」

    琪陵聞聲愕然,姜雷生雖然說得通俗,卻也明白,迷惑道:「可五識不過是身體上的感官而已,有什麼可思索的?」

    姜雷生淡淡道:「我們學會了刀耕火種,學會了製造刀槍劍戟,學會了爾虞我詐,也明白了木浮於水,春去秋來、潮起潮落的自然規律。卻一直沒有真正的瞭解自身。」

    姜雷生說著,彎腰從潭邊的碎石灘上,撿起一枚光滑的鵝卵石,隨手拋了出去,「噗通」一聲落入深潭,激起了一朵水花,沖琪陵道:「你說我剛才做的事情,值不值得想一想?」

    「想想?剛才做的事情?什麼事情?」琪陵猛地一愣,張口結舌道:「不會是想一想怎麼扔石頭吧?」

    琪陵的一句戲言,卻惹來姜雷生一個孩童般的真摯笑容,道:「不錯,你說我怎麼就能拿起那顆石子呢?這個想法是從哪裡生出來的呢?你我身體內產生想法的那處地方,究竟又是哪裡?人也好,禽獸也罷,為何會思考?」

    琪陵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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