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頓了頓，又忽然笑了起來：「這位老兄既然勸你們這幫娃娃回赴各自師門，那就趕緊回去吧，不想走的就乾脆留下，反正這裡面當頭的不少，全門派都在的也不在少數，省得到時候我們魔族還要一個個去找，你說是不是啊姜兄？」
「是啊！」一個同樣邪異的聲音在眾人的耳後響起，紫發飄舞，雙目赤紅，渾身散發著陣陣邪氣的姜雷生，不知何時已經到了山崖的另一端，正撫摸著手中那把薄如蟬翼的黑白雙色寶劍，嘴角掛著一抹邪笑應道：「浙兄高見，反正這些人都要死，魔族來不來，魔界九重天開不開，與他們有什麼關係？」
「噢！」浙牙達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不屑道：「這些修道練法之人，一個個不都喜歡自命降魔衛道麼，眼看這麼多妖魔鬼怪就要來了，老夫這個不入流的魔頭，跟老弟這個名動一方的大魔頭，明擺著放在這裡，姜兄，你說為何眼前這幫人對你我無動於衷呢？」
姜雷生雙目忽然厲芒一閃，又瞬間斂去，笑吟吟道：「浙城主誤會了，姜某所指的這些人也包括閣下，你也同樣要死，分別不過是怎麼死、早死晚死罷了。我就不明白這藏污納垢的人間有何好留戀的，整天爭來戰去，辯來駁去，要是浙城主有機會魂歸紫府，進了那塊清靜之地，無憂無愁，定會對小弟感激不盡的。」
浙牙達聞言臉皮微顫，萬分艱難的擠出來個苦笑道：「老夫只是探路之人，能在人間遇到姜兄實在是頗感意外，看在你我同出一族的淵源，能否高抬貴手，老夫來日定會有所回報。」
「同族？」姜雷生故作驚訝的同時，身形忽然原地消失，再見時，已經到了離浙牙達不足三尺的距離，眼眸之中不知何時閃出了紫芒，就那麼臉對著臉，雙目直視著對方的雙眼，臉上再無一絲人類的感情。
只聽姜雷生冷冷道：「你什麼東西，也配跟我同族，在你們這個大球之上，所謂的人間，只有六個曾跟本座是同族，卑微的人類，不過是那個叛逆無聊時創造出來解悶的東西。我看你們這些所謂的人，在幾百萬年間的弱肉強食，就像你們看待兩群螞蟻互相爭鬥唯一的蟻後一般，不要破壞了我的興致，你沒有第三條胳膊好丟。」
下一刻，姜雷生又出現在了剛才的那處斜崖上，彷彿根本就從未離開過，只是臉上又恢復了人性化的表情，笑吟吟沖浙牙達道：「你看，我不是沒有動你身旁的那三個人嘛。你死了，讓他們三個回去說說情況也就是了，人間跟魔界之間的大戰，那是多麼有趣，不用你提醒，我怎麼捨得錯過呢？」
一直跟隨浙牙達左右的三個黑袍老者，在姜雷生說完的剎那同時鬆了口氣，儘管臉上仍舊那副冰冷的神態，低著的頭，卻掩蓋不了眼神中那一閃而逝的狂喜。
浙牙達冷哼一聲，三人的生理狀態忽然改變，他不用肉眼看就知道怎麼回事，卻沒工夫跟手下計較這個，如今的他已經陷入到了某種莫名的恐懼跟迷茫中，這在他悠久的生命中，還是只有孩童時代才有過的感覺。
這久違了的感覺，並未使他有種回憶起過去的溫馨，反而有種剛從噩夢中驚醒，又重新回到噩夢般的感覺。
他的童年非但不幸福，而且充滿了血腥、仇殺、冷酷、狡詐與背叛，但即使那個噩夢般的童年再怎麼令人不堪回首，也至少比面對「姜雷生」的時候幸福一萬倍。
面對那個人的時候，他寧可立即去死，死後的世界是未知的，對他來講，已經是不能再壞的結局，卻仍舊有個未知的盼頭。
可當對面姜雷生成為的「那個人」時，他浙牙達的生命，乃至魂魄，就已經不再是他的了。
正像那人說的那樣，自己在那個人的眼中，跟螞蟻毫無不同，不過是那個人眼中的玩偶，一件好玩的玩具。
浙牙達在崑崙山周圍佈置了很久，可以說，這些來崑崙山參加通天峰大會的人，都沒有他來的早，從頭至尾，山巔之上的這些人做過什麼，說過什麼，對他浙牙達來講，都不是秘密。
之所以他在內心中稱姜雷生為「那個人」，而不叫他姜雷生，是因為他知道，也只有他才最清楚，當那個叫做冰心月的小姑娘死去的瞬間，一股無比強大的邪靈，忽然佔據了姜雷生的身體，或者說是兩人變成了同體。
姜雷生就是那個人，那個人就是姜雷生。
浙牙達明白，如今的這個姜雷生，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姜雷生了。
現在的這個姜雷生是人是鬼，甚至是不是人，是不是鬼，浙牙達這個三大巫神之一的人物都搞不清楚，只知道那個人正拿他來打賭，贏了少條胳膊，輸了魂飛魄散，永不超生，平了，爭鬥的兩方全按輸了算。
浙牙達剛才在芙蓉嶺上空的爭鬥中，輕鬆的贏了一個姓姚的人，所以他幸運的丟了一條臂膀，姓姚的很不幸，當場便魂飛魄散了。
這嚴格意義上來講只是個遊戲，不是個賭局，賭局有輸有贏，只有遊戲才能控制在唯一的人手中，那就是制定遊戲規則的那個人。
浙牙達明白這個規則，所以知道自己的結局，但他生不起逃走的念頭，不是不敢，是不能。
浙牙達甚至不知道那個人使了什麼手法，自己的魂似乎是被那個人無形的牽著，如果是條拴狗的鏈子，他還有機會把鏈子咬斷，但這條牽著他魂魄或者說命運的無形枷鎖，讓他根本無力抗拒，只能感覺到。
可他看不到，摸不著，這種無力抗拒感使他幾乎發瘋。
浙牙達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姜雷生能夠醒來，那個真正意義上的姜雷生能夠醒來。
只有姜雷生醒了，或許才有一絲機會，重新把這個邪靈壓住，這也是他唯一的希望，哪怕是死，他也希望死在姜雷生的手上，而不是那個人的手上。
因為死在那個人的手上，浙牙達怕自己死後可能會遇到的那個未知希望，都會破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