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仙姑輕輕搖了搖頭表示否認,雖然表情在笑,眼角卻隱現出了一絲憂愁,和善的應道:「沒有大礙,等瑤藍以自身之力固本培元,修養幾日就好了!」
姜雷生聽聞瑤藍仙子無大恙,也就沒想那麼多,沖秋水仙姑施了一禮道:「那晚輩就不再多留了,這就告辭!」
兩人又交談幾句,姜雷生來縹緲宮本是要問詢坤悟古墓的事情,沒成想一進山就被松靈然截住,上了玉虛峰連瑤藍都沒見上一面,心中多少有些不滿,也不願意在崑崙山多待,更不方便與那些女弟子多談,只是微笑著點頭示意了一下,便與眾人告辭離去。
望著姜雷生騰空而去的背影,一個身穿黃衫的女弟子向身旁的白衣女子悄聲問道:「師姐,人家大老遠的跑來,你說師父她老人家為什麼不讓姜師兄見瑤藍師妹呢?還騙姜師兄說瑤藍師妹病了哩!」
白衣女子責備的瞪了身旁的師妹一眼,低聲道:「不該你問的別亂問,要不師父又該罵你了……剛才的走位不准,劍陣破綻太多,咱們再練練……」
兩人的耳語被秋水仙姑一字不漏的盡收耳底,奇怪的是她並沒有顯露出什麼責備的神情,臉上反而露出了憂色,無奈的歎了口氣,拄著枴杖朝回走去。
此時的姜雷生早已凌空下了崑崙,祭出鐵木劍,御劍而行,朝西北疾速飛去……蔥嶺北麓,日漸蒼涼,茫茫戈壁,長天飛沙。
這裡已經是烏茲別裡山口,再往北便是黑水國,往西則是千期奇國,地處炎華大陸中原與西域之間,自古就是西域各國兵家必爭之地,無休止的殺戮跟流竄的馬賊將此處的屯民清洗一空,方圓千里戈壁,渺無人煙,無限淒涼。
此時的烏茲別裡山口前,卻奇異的出現了一支步履蹣跚的隊伍,長長的隊伍前後拉開了幾里的長度,一個個馬上的騎士揮舞皮鞭,驅趕著徒步的人群,不停有人從隊伍中一頭栽倒,再也站不起來。
很少有人願意扶起那些中暑或是餓暈了的同伴,衣衫襤褸的隊伍中,人人臉上無一例外的都有些漠然呆滯。
這些人雙手被草繩捆綁,有些光著的雙足上還帶著腳鐐,蓬頭垢面的髒臉上,乾裂的嘴唇白中透紫。
這是一隊充軍的罪犯,一隊被抽離了靈魂的囚徒。
負責押運這夥人的百夫長呼延鐵研肩搭獵鷹,此時正醉醺醺的斜歪在一匹矮腿馬上,佈滿刀疤的古樸面容上沾滿黃泥,顯得異常頹廢,只有肩上套著眼套的獵鷹仍不停的轉著腦袋,不時興奮得呼扇兩下翅膀。
這個昔日縱橫漠北,名字可止嬰孩啼哭的昔寶赤鷹人統領,如今滿臉困頓,自從鄭立國遁世歸隱七星島,呼延鐵研就不再是原來的那個呼延鐵研了。
因鄭立國而獲罪的呼延鐵研被韓國朝廷中傾軋的不同派別暗算排擠,如果不是自己這些年戰功顯赫,恐怕連命都會丟掉,就算這樣,朝廷中的那些人也沒有放過他,貶職降為百夫長不說,還把他放在了押運充軍囚徒的位置上,等於是任其自生自滅。
「朝廷已經不是馬背上的那個朝廷了!」呼延鐵研想到自身的遭遇,歎了口氣,鬱悶的抓起馬鞍橋邊掛著的羊皮袋,掀開袋口就要往嘴裡灌酒,可連晃了幾下都沒有一滴酒流出,這才記起昨日就已經斷酒了。
於是憤恨的將羊皮袋朝馬背上一摔,扭頭沖身旁的兵卒喝問道:「什麼時候才能到驛站?現在走到哪了?」
「大人!」那兵卒知道自己這位官長脾氣暴躁,趕忙一抖韁繩,牽馬靠過來,恭聲答道:「快到烏山口了,百里之內沒有驛站了,最近的屯鎮也在五百多里外的可不裡,只能到喀布爾才能修整了。」
呼延鐵研不耐煩地一揮手,打斷了兵卒的話,伸腿將擋在自己馬前的一個長著褐紅色頭髮,藍眼珠的人給踹了出去。
那人可能是被餓暈了,也可能是被太陽曬傻了,渾渾噩噩的撞到了呼延鐵研的馬側靠前,呼延鐵研能夠踢斷牛脖子的一腳將他整個人踹的飛了起來,「啪嗒」一聲摔跌在土巖地面上,大口大口的朝外吐著血,不多時就已經出氣多入氣少,眼看是活不成了。
除了那些靠近呼延鐵研的囚犯下意識的避開,其他人見怪不怪的繼續艱難跋涉著,像這樣的突然死去,在這個本就是奔向死亡的隊伍中再常見不過了,沒有人露出什麼悲慼或同情的目光,仍是行屍走肉般的朝前走著。
走向前方,走向宿命,走向死亡。
隊伍中唯一露出不同表情的,反而是剛才被呼延鐵研問話的那個兵卒,望著剛才那個囚徒摔飛出去的方向驚咦了一聲,迷惑的注視著,非是在看那具已經斷氣的屍體,而是在看一個人。
一個在輕鬆走路的人。
走路不奇怪,奇怪的是在茫茫戈壁中孤身徒步行走,如果前提是此處方圓千里渺無人煙的話,那就不是一個奇怪可以形容的了。
突然,士卒望著那人的眼光亮了起來,忍不住「吧嗒吧嗒」嘴唇,一帶馬韁,催馬飛速的朝著那人奔了過去。
離呼延鐵研身旁比較近的是兩名騎士,催馬跟著剛才那個士卒往前衝,駿馬四蹄飛奔,很快超越了前者,三人都發現了路人肩上斜背著的羊皮水袋,那是戈壁大漠勝比黃金的希望所在。
不多時的工夫,三人不分前後,幾乎同時策馬衝到了路人的身旁,其中一位騎士猛提韁繩,胯下「唏噅噅」一聲馬嘶,前蹄猛地離地而起,騎士不等馬站穩,斜身彎腰扭向馬腹,探手朝那人肩挎的羊皮水袋抓去。
眼看就要得手,就聽得騎士悶哼一聲,惡狗撲食般的翻身跌下馬背,腦袋朝下跟土地的親密接觸下,「砰」的一聲,砸出了大朵土花。
餘下兩人,大吃一驚,這才看清方纔還在徒步前行的路人此時已經安坐馬背,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跟自己的同伴換了個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