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儲衛,一見面就生出如此危機感的恐怖人物,這還是第一次遇見。
煙塵消散,道士抬手扶了扶頭頂的氈帽,從懷中掏出三枚銅錢置於桌角,扭身站起身形,大步朝外走去。
道士這一站起,身後的儲衛才略鬆了一口氣,不由細細打量起這個亂世中的出家人來。
雖然只是一個背影,但這個道士卻給人一種大海般不可測度的沉渾感覺。
他身形高壯卻行動靈活,時值當午,脖頸露出的皮膚表層卻沒有常人汗漬的閃光,甚至走起路來寬鬆的衣襬都沒有被風掀起,如此異象讓儲衛覺得越發迷惑。
兩個結伴而行、書生模樣的青年,看到韓國騎兵離去,這才趕緊從木椅上挪起,伸手扶起了倒在椅子上已經陷入昏迷的老人,邊掐人中、邊拽起衣角扇涼風。
其中一個精瘦的青年抬起左手狠一拍桌,「砰」的一聲響,桌上茶碗中七分滿的清茶被震得濺了出來,順著桌角往下滴,只聽他恨聲道:「國破家亡,山河破碎,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哪!」
「噓!小聲點!」精瘦青年身旁的同伴,趕緊伸手摀住他的嘴,顫聲道:「蔣兄少說點,禍從口出,當心橫禍加身!」
說罷,不住的扭頭觀看著周圍的情況,生怕被人聽了去。
被叫做蔣兄的青年也意識到自己多嘴,面目蒼白的諾諾點頭,再也不敢發出聲音來。
要知道,炎華大陸自從九星聯珠以來,不但妖魔橫行,而且兵連禍結,短短的二十幾年間,大陸上的諸國發生了無數的戰事。
更因為修真界的一些高手因為飛昇和鬥法死的死,飛昇的飛昇,所以炎華大陸現在已經是道消魔長,處於一個崩潰的邊緣。
儲衛看了那兩人一眼,心中冷笑一聲,暗罵兩個軟骨頭。
道士的出現使他不敢久留,自己本有要務在身,趕忙結帳閃身出店,暗運輕功,朝道士離去相反的方向縱身行去。穿過一片樹林,儲衛提氣朝一個高聳的石山竄去,以便察看韓國騎兵隊的行進方向。
儲衛分開山坡上枯枝野草,剛登上石山陡坡,止步扭頭望去,一股股整齊的煙塵翻滾如波濤一般向東南湧去,黃沙遮日卻濃而不亂,有次序的翻起落下,好像土塵彙集的大浪急速衝前。
儲衛心中暗歎,好一個韓國無敵鐵騎,怪不得能橫掃炎華,罕逢敵手,光看在這種急行軍下還能保持的這種隊形,管中窺豹就可得睹一二。
曾經在中山軍中行營擔當斥候的他明白,如此形成的煙塵必須騎兵隊整齊劃一,按一個特定的頻率保持陣型才能做到。
韓國軍每十名士兵為一十人隊,由什長率領,其上為百人隊,千人隊,萬人隊,層層統屬,臨陣時如心使臂,如臂使手,如手使指,這樣嚴整的陣型別說是高速行軍,就算是靜止不動,宋軍也絕難做到。
想到此,他不由又為自己的山河碎裂而心傷悲愴,剛要奔上石山看得清楚些,卻突然發覺四周壓力陡增,一股股無形的氣浪上下翻滾著湧出,壓的他心口一陣煩悶,呼吸困難。
儲衛趕忙立定運功及體,憋悶的感覺尚未消失,就聽到一聲好似巨木碰撞的悶響轟然傳來,震的他蹬蹬朝後退了兩步,險些跌下山坡。
儲衛駭然扭頭望去,就見山下一株雙人合抱的粗樹從中而斷,轟然倒塌。
一道黃褐色的人影如獵鷹騰空,不住變換掌形,似慢實快,朝自己身後不遠的黑袍人轟去。
儲衛倒吸一口涼氣,暗道莫非剛才大樹從中折斷,是二人對戰的結果不成?!
心下同時駭然,以自己的修為,居然被人近身到咫尺還沒有絲毫察覺,這要是被人偷襲他焉還有命在。
正在他左思右想的同時,山坡下勁氣交擊,二人已經來回隔空對轟幾招。
黑袍人是一個手持紫黑色短刺的老者,左手中的短刺不知道是何物製成,刺尖兒在陽光的照射下,閃耀出五彩的詭異光芒,耗子一般的老鼠臉上,佈滿縱橫如溝塹般的皺紋,深凹入骨的眼窩,包裹著一雙精光閃閃的鷹眼,不時迸射出陰森的光芒,十根枯瘦的手指露出白色的長指甲,彎曲如棘爪。
老者身體瘦長,卻偏偏穿著個肥大的黑色長袍,活像竹竿兒支撐起來的骨架,攻守間隨風飄擺,堪堪抵擋著褐衫大漢狂風驟雨般的拳影,要不是褐衫大漢對他手中的短刺頗為忌憚,恐怕早已落敗身亡。
黑袍老者顯然吃了暗虧,嘴角滲出了血絲,加上他老桔子皮一般佈滿皺紋的黝黑瘦臉,活像地獄走出的黑無常,輾轉騰挪間不時喃喃低語著什麼,表面雖然不見傷痕,一旁的儲衛卻看出他受了不輕的內傷,腳步有些虛浮。
突然,黑袍老者對面的褐衫大漢暴喝一聲,蹬出的右腳斜踢老者的下陰,右拳劃過一個玄異的弧線,狠轟向黑袍老者的左太陽穴。
褐衫大漢的重拳大簡至繁,大繁至簡,絲毫不含風聲的朝老者左腦轟去,完全寂靜無聲,連大漢的衣袖口都沒有因為高速的運動,而被迎面的氣流帶起,就好似靜止一般。
斜靠在土坡上的儲衛,一邊調理著憋悶的脈絡,一邊疑惑不解,他已經看清楚了褐衫大漢的樣貌,正是在茶棚中暗地裡托了一把老掌櫃的道士,卻不知道為何自己明明看見他向西走,這才朝相反的方向躲開,沒想竟在此地遇上。
儲衛他發覺道士攻向黑袍老者的一拳軟綿綿的,甚至沒什麼氣勢,不明白這樣的一拳有什麼殺傷力,按說以道士的功力,當不致如此不濟,起碼不像表面的這麼簡單才是。
場中的黑袍老者卻和儲衛有著不同的感受,露出了無比凝重的神態,雙眼精光暴閃,一眨不眨的盯著道士右拳緩緩下落的軌跡,周圍的空氣好似一下子被道士的這一拳給抽乾了,變成了絕對的真空,無形的壓力連一旁的儲衛都要運功才不至於發瘋,更別提面對這一拳的黑袍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