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郡主 還朝 【番外】之胥清歌(一)
    番外之胥清歌

     清歌常常會想,如果那一天,她沒有心血來潮要去妙山看日出,也許她的另一個生活,就永遠不會開始。

     沒有驚心動魄的廝殺,沒有無休止的爾虞我詐,沒有那些溫情脈脈的眉眼,沒有那些永遠無法兌現的誓言。

     沒有淚水,也遠離悲哀。

     她還是無憂無慮的清歌,自在,灑脫,甚至有些不拘小節,還有些貪玩賴皮。總把師兄弟們氣得哭笑不得,卻在師妹中享有極高的威望。

     她也許會履行那個約定,然後平淡安穩的過完一生。雖然荊釵布裙,卻難掩天姿國色。也許只有午夜夢迴,才能想起,自己曾有過煊赫家世,自己是靖王膝下長女,還有一個晚她一刻出生的妹妹,是為上京博陵郡主。

     只是現在,這一切都只是妄想。往事過往如煙,逝者不可再追。

     柳毓知道了她的想法,並沒有阻攔。事實上,雖然身為乾坤門第二位門主,清歌從來不負責任何門派事務,她總是耍些小聰明,把大小事務都推給他。在他的面前,她是個天真無邪的小女孩,是個可以撒嬌任性、胡攪蠻纏的小女孩,雖然她已然十七歲,早就不是當年那個梳了雙環,抱著蘋果啃啊啃的小丫頭。而且他早已弱冠,也不是當年那個清淡安靜的少年。但他們之間的關係,似乎從未改變過。他仍然執她的手,教她一筆一劃寫下蘭亭集序,仍然為她紮起如雲的秀髮,將那條潔白如雪的綢帶挽出一個漂亮的十字結。她仍然嬌軟的叫他哥哥,而他看向她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平靜安詳,卻帶了一分寵溺,一分憐惜。

     直到清歌看到,那顆鮮艷如血的禮花,悄然綻放於西方。

     燦爛如星光,卻轉瞬即逝。只在夜空停留短短的一瞬,卻能帶給人無盡的遐想。

     她驚訝的看到了那顆禮花——那是乾坤門的信號,紫色代表求助,綠色是緊急求助,至於鮮紅色,是最急迫的情況,幾乎是性命之憂了。

     她立即策馬,顧不得身後即將升起的朝陽,她徹底忘記,自己等候了一整夜,為的就是看那朝陽破雲而出的萬丈霞光。而此刻她追逐那煙花而去,是否也是邁向璀璨而又脆弱的地方?

     是陸英放出的信號。算來他是清歌的師兄,比她早些年入門,如今負責些門派間的聯絡,還有一件最最重要的事,就是留意博陵郡主。

     這是本門機密,只有極少人知曉。陸英能知道這個秘密,代表他在乾坤門的地位已然很高。

     十四年前,柳單帶回了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小姑娘很虛弱,很蒼白,經歷了長途跋涉,又險些遭遇了仇家毒手,像是脆弱易碎的紙鳶。很多年後,柳單才告訴陸英,靖王一家遭遇了大不幸。靖王自己不明不白在沙場身故,王妃喪夫不久也撒手人寰,只留了一雙女兒,當柳單意識到這不是單純的意外時,幕後的主使已經把手伸向了清歌。柳單救回了她,正準備將靖王次女曼舞也接入乾坤門時,曼舞被接入皇宮,由皇帝和靜妃親自撫養。

     柳單是知道靜妃的。靜妃林氏與靖王乃是表兄妹,自小親密無間,林氏入宮為妃之後,也常常照拂靖王。如今靜妃接了曼舞入宮,想必曼舞是安全的,自己也不必費此心了罷。

     但是仇敵應當就在上京,且是上京權貴。柳單自此下了死命令,乾坤門子弟,禁止出入上京,非進入不可時,必事事小心。

     從此之後,曼舞的消息漸漸傳到了乾坤門。

     曼舞受封為定成郡主。

     曼舞受封博陵郡,成為博陵郡主。

     曼舞得賜府邸。

     郡主受寵的消息屢屢傳來,柳單漸漸忘記了她的本名時,便也放心的撒手歸西。

     直到情勢逆轉,博陵郡主在上京的聲名漸漸低落。張揚跋扈、暴戾乖張、庸俗無禮,這些消息傳入柳毓耳中,他便命人加大了對郡主的保護。陸英開始日夜不離的看護郡主,便見到那一日,郡主遇刺的情況。

     第一批人似乎是江湖莽漢,並無甚本領,郡主的侍衛們便將其殲滅。只是緊隨其後便是一批西秦人模樣的刺客,暗中潛入了佛堂,甚至進入了郡主內室。陸英連忙去救郡主時,只見那一個妙齡少女,已然倒在血泊之中。

     她穿了一件石青彈墨的長裙,卻被鮮血染出赤紅的顏色。陸英將那些刺客一一殺盡之後,那個少女,輕輕的開口了。

     她說:「救我。」

     陸英為她把脈,卻驚訝於她身體內的毒素,那是最霸道也最難纏的慢性毒藥,本來就難以解除,更何況她受了這樣重的傷。

     他並沒有說出來,但心底很清楚,叱吒上京多年的博陵郡主,只怕要就此香消玉損。

     清歌匆匆忙忙趕上山來時,見到的便是這一幅情景。

     她看到那一個與她幾乎一模一樣的垂死少女,虛弱而疲憊,生命正在流逝,她的唇色已然蒼白,嬌嫩如花的臉頰也迅速枯萎。

     她幾不可信的跪坐在她身邊,伸出顫抖的手想為她將眼睛閉上,卻無論如何也沒有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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