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天三城,雖然有三個不同的勢力掌控,但氣氛卻好像恢復到了冥妖界出現之前,各種無聊的八卦充斥坊間,討論的焦點之一就是之前剛出現過的楚飛舞。
楚飛舞轉轉覺得有些無聊,心中暗忖是不是該回去見一趟母親了,把該知道的事情一次問個清楚。但內心深處又有些捨不得雁依依,他知道這次雁依依出現後,下次就不一定會出現了。
正走著,忽然經過的一處巷子傳來悠揚的笛聲,楚飛舞心中一動,反正也閒著沒事便轉了進去,笛聲清幽宛轉,越聽越是動人,楚飛舞跟著笛聲往裡走去,只到了最裡面的一處小屋子,小門微掩,他不知不覺的走了進去,穿過廳堂,到了屋後的小院子,這才發現一個老翁正坐在一張躺椅上,悠哉悠哉的吹著手中的長笛。
旁邊還聚了不少個小孩,蹲在邊上,托著腮幫,認真的聽著。
楚飛舞也怔怔的站在那邊聽著老人的笛聲,方纔還悠揚的笛聲忽然一轉,變得哀婉淒涼,如泣如訴,彷彿似隱藏在棉布中的一根銀針,悄悄透過了心防,刺中了他。
一陣生疼後,卻讓他更加沉浸在了這忽然淡淡的笛聲之中,各種記憶猛的翻出,從開始到現在,從過去到未來,眼淚奪眶而出。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收住了眼淚,方纔還蹲在這裡聽著笛聲的小孩們早已散去,唯獨那個老翁仍然坐在那張躺椅上,擺弄著手上的長笛,似是在回憶著什麼。
楚飛舞擦乾眼淚,站起身來,正要轉身離去,忽然那個老翁道:「小兄弟留步。」
楚飛舞忙滿懷歉意的道:「對不起老人家,我未經您的許可,擅自闖入,我這就出去!」
老翁清矍的面孔上,射出溫和的目光看著他,道:「小兄弟誤會了,剛才小兄弟聽著笛聲哭的十分傷心,要說抱歉也該是老翁對你說才對,惹小兄弟傷心了。」
楚飛舞忙恭敬的道:「不敢,是我自己失態了,跟老人家無關。」
老翁笑道:「小兄弟沒事吧?沒事的話過來陪老翁隨便聊聊吧,這日子太悠閒了,有些無所事事了。」
楚飛舞呆了呆,想想自己也的確沒事,便躬身走了過去,老翁從屋子裡面又拿了一張小板凳出來,道:「你也坐著吧。」
楚飛舞看著小板凳,想起了在人界時家裡的一切,心中一陣感觸湧起,接過凳子坐了下來,老翁笑道:「這個小板凳是我自己做的,當時在人界沒人會在意這個,可現在到了這裡,這些東西反倒成了最珍貴的回憶了。」
楚飛舞由衷的點點頭道:「老人家怎麼會在這吹笛子的?」
老翁笑道:「不吹笛子還能做什麼?修行修行,修了大半輩子,到了老才發現其實什麼都是一場空,與其這樣辛苦倒不如不修了,每天在這吹吹笛子,也是一種享受。」
楚飛舞從老翁剛才吹笛子時的氣息,就感應出這老人修為不錯,但是也只是高級初段左右的水平,不由納悶的道:「怎麼會是空?老人家好像——」
老翁大笑道:「你是想說我也不過就這個水平是吧?其實是我不想再修行下去了,呵呵——所以也常被人說作六根未淨啊。如果有機會,我倒寧願回到人界去。」
楚飛舞還是第一次在聖界遇到如此淡泊修為的修士,不由好奇的道:「老人家為何這麼想?晉級可是每一個修士的夢想啊。」
老翁笑了笑,道:「所以說我六根未淨啊,以前在人界的時候一個勁的想著練功,後來終於達成所願,成為了一個聖界修士,然後又開始晉級,結果突然有一天,我才發現我失去了很多更寶貴的東西,這些遠遠比修真更加珍貴。」
頓了一頓,他輕輕道:「甚至比生命也更加寶貴——」
楚飛舞心神劇震,坐在那邊呆呆的說不出話來。
這老翁似是難得找到了一個人似的,繼續道:「想想過去那些愛我,關心我的人,他們現在恐怕已經都是一堆白骨了。我雖然還活著,但其實是多麼想跟他們一樣也成為了一堆白骨,至少我們可以有共同的美好,共同的甜蜜——」
說著,他手中又把玩起了那支長笛。
楚飛舞呆呆的看著他,道:「老人家,那你現在每天不再修行,都在做什麼?難道不覺得過去的努力這麼白費了會很可惜嗎?」
老翁淡笑著看了看他,道:「小兄弟,人的軌跡是不可能走回頭路的,不管什麼都只能選擇一次,既然我過去錯了,那麼我就不該再繼續錯下去,現在每天坐在這裡吹吹笛子,回憶回憶以前的事情,也算是我自己的一種修行方式了,至少——」
說著,他頭輕輕抬起,眸中平和的目光射向天空,道:「我認為比他們活的更像一個人。」
楚飛舞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遠處的空中正有兩個人在決鬥著,揮舞的掌勢與凌厲的劍光,在空中組成了一副特別的畫面,但是這在自由天,卻又是正常至極的畫面。
老翁忽然轉首看了看他,道:「看你年紀還不大,而我卻完全看不透你,修為應該很不錯了。但是看你剛才哭的那麼傷心,應該也是有很多傷心事的,至少跟他們是不同的。」
楚飛舞苦笑道:「是嗎?但是我覺得我跟他們也差不多。」
老翁搖頭笑道:「不同。你還能哭說明你還會傷心,還會思考,還知道人類表達情感的方式,而他們——」
說著,他眸子又輕飄了一下空中,淡淡的道:「也只是練級機器而已——」
楚飛舞呆了呆,苦笑一下道:「我倒寧願像他們那般什麼都不會了,那一切都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