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沒想過會相遇,只是這一刻來得太過突然,我連表情都來不及塑造就疲軟在他的眼神中,就像五年的流沙並未在我們之間流淌過,一切還是原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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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出聲,只是垂眼看我,眉梢輕佻,似笑非笑。
很多年前,很多時候,他都是這樣的一副表情,明明是在看你,又好像是透過你的身體看到了別人看不見的東西。
感覺自己似乎輕輕吐出了一聲歎息,撇開目光,我聽見自己用生硬到近乎陌生的聲音問:
「什麼時候回來的?這些年……過得還好嗎?」
禁錮在腰間的力量在一瞬間加大,我被迫更貼近他的身體,一呼一吸間儘是他身上微涼的好聞氣息。
「只有這些?」他低下頭,鼻尖輕抵著我的額頭,像過去很多時候一樣,親暱而自然,聲音卻帶上讓人輕顫的冷意。
我沒出聲,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不知道怎麼回答。
只有這些嗎?
當然不是,我想問他,有沒有想過我,是不是有女朋友了,還有……為什麼還要回來?
終於將眼神從光亮的電梯內壁上收回,那裡映出了自己蒼白的臉。
我迎上他猶帶著冷冷怒意的雙眼,彎起嘴角,嗓音乾淨純粹,沒有一絲顫抖:
「就這些。」
幽深的黑潭裡是翻滾起滔滔怒浪,但很快便平靜地猶如一灘死水,彷彿幾秒鐘之前狂掀的波瀾只是我的一時眼花。他說:
「夏錦,你總是有辦法比我狠心。」
然後他放開手,掌心的溫度一寸一寸遠離我的身體。
就像五年前,大雨滂沱的晚上,路燈在狂風中搖搖晃晃,發出「匡鏹」的聲響,醫院的消毒水氣味還縈繞在我的身周,被傾瀉下來的雨水一沖刷,便淡淡地散開,隔著厚重的水汽,我早就已經看不見他的臉,但仍然可以感受到,他的懷抱在抽離,一寸一寸地放開我僵直的身體。
一併帶走了那段日子裡支撐著我的唯一溫暖。
大概是氣氛太過詭異,電梯裡的第三隻會呼吸的生物終於發揮了她實質性的作用,濃濃的疑問聲在安靜的空間裡迴盪:
「Summer,你認識這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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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千等得幾乎抓狂,一把把我拽進屋,罵聲像開了閘的水,洶湧澎湃:
「臭丫頭!說你在外太空種蕃薯,你丫還真準備扛鋤頭,背肥料了啊?!這都幾點了,手機不接,短信不回,那麼多年了,你怎麼還是這副死樣子啊!要是再晚十分鐘回來,老娘就要造飛船去找你了!真是……」
義憤填膺的吼聲突然一轉:「阿錦,你怎麼了?」
很久以前就發現了,老千的神經簡直是粗得可怕,上大學的時候,以細心著稱的夢汐就常常用鄙視的眼神無聲指責某個美女外表妖嬈,腦袋脫線。
但那麼粗心思的老千都發現了我的異常,那個人帶給我的影響,究竟是有多明顯呢?
避開探詢的視線,我邊換下鞋邊問:「尚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