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他們再生氣,齊墨的命令也擺在那裡,五鷹可以不顧及傅彥,卻不能不顧及齊墨,只得站在原地,看著一行五人緩緩朝島內走去。
還是原來的老路,夏天已至,樹林越發茂盛,鬱鬱蔥蔥的覆蓋在頭頂,擋去了午後炎熱的陽光,走在下面,絲毫感覺不出屬於夏天的熱量。
鍾青葉由齊墨扶著,慢悠悠的走在林間,望著這遮天蔽日的樹林笑道:「上一次來還沒覺得,這地方倒還真是一個避暑的好地方。」
齊玉正巧走在她的身邊,聞言笑道:「是啊,千荷島本來就是用來避暑的地方,不過三嫂,以前來過嗎?」
鍾青葉一笑,不僅來過,還在這裡見識了齊穆作為帝王的愛情,以及齊墨會晦澀不能見光的過去,說起來,這次算是故地重遊了。
「因緣際會,有幸來過一次。」她輕描淡寫的將那件事一語帶過,便感覺齊墨放在她腰間的手緊了緊,卻沒有說話。
齊玉聞言一笑,不知從哪裡摸出個酒葫蘆慢悠悠的喝了一口,不說話,也不知道信了幾分。
鍾青葉也不在意,反正她不要求齊玉一定相信,他信也好不信也罷,礙不了她什麼事。
比起鍾青葉,齊顏的感覺可是要強烈很多,畢竟是在島上居住過四年多的人,那麼長的時間,對島上的一草一木都熟悉之至,如今再次回到這裡,很有一種回老家的感覺。小丫頭從上岸開始那嘴巴就沒合攏過,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比較起她的興奮,其餘人卻顯得冷靜的多,不快不慢的走在林子中,除了傅彥,誰也不知道這叢叢樹林後等待眾人的是什麼。
一路過去足足半個時候,林間的小道上掉落了不少的落葉,這裡可沒有人會打掃這些東西,一年一換的樹葉,層層疊疊的覆蓋下來,下層的腐爛了,上層的還枯黃乾燥,腳踩上去有咯吱咯吱的響聲,一路上就只能聽到這點聲音,時不時還有齊玉酒壺中細微的酒液晃動聲,除此之外,寂靜的讓人心底發毛。
鍾青葉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這樹林太安靜了,雖然上一次她來也是這樣的安靜,但那是冬天,那些什麼鳥啊蟲啊的肯定都沒有,但是現在正值夏天,怎麼可能一點蟲鳴鳥叫都沒有?
她困惑的看向齊墨,齊墨卻沒有看她,臉色冷漠的就像一塊冰雕的塑像,沒有半點情緒,她只得又轉頭去看齊玉,齊玉微微彎起眼睛,表情要笑不笑。「大哥和蓮姑娘都是喜歡安靜的人,為了杜絕打擾,這島上除人以外所有能發出聲音的東西都被趕出去了。」
「呃……」鍾青葉囧了,「你的意思是,這看上去漂亮的不得了的島,其實是一個死島?」
齊玉煞有其事的想了想,笑道:「死島?嗯,這個形容很貼切。」
鍾青葉嘴角抽了抽,看著側邊安靜的讓人心中發毛的樹林,好吧,她承認喜歡安靜到這種地步,她實在有些理解不了。住在這麼安靜的地方,人不瘋了才怪。
正想著,一陣涼風突然從前方吹過來,風中帶了清冽而妖嬈的香味,很熟悉,正是那封信上的味道。
齊玉晃了晃手中的酒葫蘆,曼聲道:「千荷島上的雪蓮花,一年一放,一放半年,香味一如既往,彷彿還是昔年時光,可惜……」
「齊玉!」齊墨突然開口,聲音冷的就像冬日的冰刀,那寒意幾乎可以刺進人的骨頭縫裡去。「你話太多了!」
齊玉嗤的笑了一聲,果然不再說話了,鍾青葉皺了皺眉毛,別有深意的看了齊玉一眼,緩緩瞇起了眼睛。
齊墨、齊穆和蓮姑娘的糾纏發生在很久以前,那個時候她還在現代大肆撈財,根本沒想到會有參與的一天,但是齊玉不同,他是從那些日子過來的人,就算不是參與者,至少也是知情人,所以,他開口閉口就是對這千荷島的熟絡也就可以理解了。
還是一模一樣的,拐過最後一叢樹枝,鍾青葉的眼前豁然開朗,出現了一個精雕細琢如藝術品般的小院。
長形的小河從南到北貫穿整個小院,水聲潺潺,銀光四濺。河上還是那座木質帶頂的黑色小橋,亭亭玉立,精緻如初。
鍾青葉還記得,昨年來見時滿園都種了樹木,只可惜冬天樹葉凋零,實在看不出是什麼品種,今日一見才發現,這滿園的樹居然都是合歡。
夏季正好是合歡開花的季節,遠遠的望過去,風和日麗下,金光瀲灩中,翠碧搖曳,嫣紅色的扇形花朵半掩在翠綠的枝葉中,猶如含羞的少女初次見到了心上人,欣欣然暈出緋紅一片,似綻開的紅唇,又如靦腆的新娘潮出的紅暈,令人悅目心動,煩怒頓消。
鍾青葉不懂這些花草,卻也知道這合歡花乃是情花,是永遠恩愛、夫妻好合的象徵,曾有人稱讚合歡:葉似含羞草,花如錦繡團。見之煩惱無,聞之沁心脾。
這小院是齊穆送給蓮姑娘的,種下這麼一大片一大片的合歡樹,其用意顯而易見。
一陣風吹來,滿院子的合歡伴隨綠葉搖動,紅綠搭配本是俗色,如此一見卻覺得心曠神怡,那柔軟的模樣讓人心中綿軟,不由自主的生出一片柔情。
一朵合歡正好飛到鍾青葉面前,她伸手一抓,將嫣紅的花合入掌心,放在眼前細看。合歡本不是一目就覺得驚艷的花朵,和芍葯、牡丹這些一眼就能覺察出美艷端莊的花截然不同,它就像一個含蓄的少女,滿身滿體都是欲說還羞的嬌柔。
合歡,不求來世,一生合歡。
這是齊穆一生的夙願,可是就算到了今天這個地步,他依然沒有達成,生死兩茫茫,愛情,又豈是種下一院的合歡就能求到的?
鍾青葉張開手,風一吹,扇形的花朵從掌心飛起,遙遙朝天邊而去,轉眼便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