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青葉帶著這樣的想法回到床上休息,不知道是心裡有事影響到了睡眠,還是其他什麼原因,她是亥時二刻(約莫現代晚上十點)入睡的,寅時一刻(約莫現代凌晨三點)就醒了,睡了還不到五個小時。
雖然睡得不多,但是精神還不錯,鍾青葉怎麼也睡不著了,想要起床又覺得冷,只好裹著被子窩在床上發呆,腦子裡似乎有很多想法卻又什麼都沒有,就這樣睜著眼睛看著窗幔一點點亮起來,好不容易等到了天亮。
和四年前一樣,辰時一刻,研紫和春兒準時推開了房門,夏兒和秋兒要照顧孩子本就累,鍾青葉特別吩咐了不用過來伺候她了。
春兒手中拿著洗漱的用具,研紫則端著高高一沓厚衣服,一前一後的走進來,一眼就看到鍾青葉半坐在床上,忍不住笑道:「小姐醒得好早啊,睡的好麼?」
「挺好的。」鍾青葉淡淡的回答了,往被子裡縮了縮,捂著嘴連連咳嗽了幾句,蹙眉道:「研紫,你看看房間裡的炭火是不是熄掉了?怎麼我覺得今天好冷?」
「當然會冷啊,小姐才剛剛從被子裡出來嘛。」研紫歡快的放下手中的衣服去查看炭火,一邊隨口道:「今天外面下雪了,是比昨日冷了一點。」
下雪了嗎?鍾青葉轉頭看看窗口,怪不得感覺今天的天亮的額外慢。
「小姐,炭火沒熄啊,只是有些小了,我再加些炭進去,你稍等一會,馬上就不冷了。」研紫一邊說著,一邊從炭爐旁取了火夾子,準備放炭進去。
春兒端著那些衣服走過來,笑盈盈的道:「這些都是剛剛送來的新衣服,夫人看看,想穿那件?」
鍾青葉的咳嗽一直沒停,出於禮貌,她伸手半掩著嘴,面朝一邊,「隨便挑件厚點的吧,清淡一點就好。」話說完,又是兩聲急促的咳嗽。
「夫人,你咳嗽的好厲害!」春兒忙放下手中的衣服,給她撫背順氣,一邊伸手捏了捏被褥,擔憂道:「是不是被褥太薄了,蓋著受了涼?要不要找個大夫看看?」
鍾青葉心中一驚,忙伸手按了按喉嚨,將咳嗽強行壓了下去,「不用了,我大概是騎馬回來吹了點風,喝口熱茶就沒事了,不用找大夫。」
「那就好。」春兒甜甜一笑,不疑有他的轉身從衣服中抽出一件縷金百蝶穿花青藍洋緞窄襖,抖開來道:「小姐,這件怎麼樣?」
「嗯……」鍾青葉根本就沒看,隨口應了一聲,在春兒的幫助下換了衣服,洗漱完畢後研紫已經端上了早膳,鍾青葉胃口不是太好,隨意應付了兩口便問道:「黑鷹哪去了?」
研紫笑道:「聽秋姐姐說,黑鷹大哥一大早就出了門,說是去有事,現在還沒回來呢。」
鍾青葉點點頭,心知他一定是去地牢帶那幾個囚犯去了,見時間還早,便轉身走到床邊的梳妝台前。
這房間是齊墨早就安排好了的,他一向心細,女兒家用的東西樣樣俱全,什麼胭脂水粉翡翠玉器無一不缺,甚至是她以前放在睿王府從仙居櫃子裡的那個裝滿珠寶錢財的匣子都在,裡面的東西未動絲毫。
鍾青葉並不好帶這些首飾,以前收集也只是看那些東西精緻又值錢而已,其實她真正戴在身上的只有那麼一隻玉鐲而已。經過四年的奔波和與世無爭,原本對於錢財的執念也慢慢淡掉了,不過現在,這些金銀珠寶正好派上用場。
鍾青葉在首飾中挑了三枚玉珮,兩個玉觀音一個彌勒佛,又挑了一個吉祥如意長命鎖、一個點翠嵌珠脂玉圈帶以及一個累絲雙鸞銜壽蝦須鐲。
換上厚厚的如意緞繡旱懶毛大氅,帶了暖爐和緋紅狐狸毛抄手,領著偷笑不已的研紫和春兒分別去了夏兒和秋兒的房間,親手將三枚玉珮按照「男戴觀音女戴佛」的俗規戴到了三個孩子的脖頸上。
長命鎖送了東兒,脂玉圈給了南兒,蝦須鐲則套上了熙兒的手腕,孩子嗜睡還沒有醒,夏兒和秋兒死活不肯要,鍾青葉笑一笑,看著床上熟睡孩子的面容,道就當是做姑姑的給三個侄兒的見面禮。
從外面回來的時候,黑鷹已經等在門口了,鍾青葉搖搖看見了,忙將研紫和春兒支開了去,拖著長長的大氅走過來,一眼就發現在他身後的地板上還跪著兩個蓬頭垢面的男子。
如此冰冷的天氣裡,他們卻只穿了一件薄得像紙一樣的白色囚衣,胸前背後用黑色的毛筆寫著大大的囚字,白色的衣服髒兮兮的,幾乎是四面透風,衣服上還布著不少黑紅色的血跡,頭髮亂蓬蓬的,整個人蜷縮成一團,被寒風吹得瑟瑟發抖。
鍾青葉走過來,目光從兩人身上掃過,見他們凍得臉白唇青的,自己也是縮了縮脖子,問黑鷹道:「怎麼只有兩個?還有一個呢?」
黑鷹也穿上了厚厚的冬衣,領子上有一圈黑色的毛領,衣袍下方用不甚明顯的絲線精細繡了暗紋底竹,針腳細密的格外精緻,一看就知道是秋兒的精心力作。
竹報平安……這一針一線下去,都是秋兒羞澀難言的心意。
鍾青葉微微一笑,黑鷹娶了秋兒,真是他的福氣。
「我去晚了,最後一個昨晚上凍死了。」黑鷹聳了聳肩,一臉的輕鬆。
凍死了?鍾青葉怔了一下,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凍得哆哆嗦嗦的兩名囚犯,立刻明白了怎麼回事。這古代對俘虜的待遇可不用講究什麼人道,她也沒在意,點點頭推開了房門。
屋內已經換了徘紅色的踏雪尋梅的厚軟毯,鍾青葉頭也不回的道:「把他們帶進來吧,我還有事要問他們,可別再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