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鷹的臉色閃過一絲不甚自然,避開鍾青葉的眼神,也不多說什麼,伸手往木樓內請了一請,笑容慇勤的道:「夜深露重,你又是一路騎馬過來的,想必也沾染了不少寒氣,還是先進去泡個澡換身衣服吧……」
說著他往鍾青葉面前湊了一點,笑容促狹道:「要是你這寶貴的身子骨出了點什麼毛病,我們家大將軍可得扒了我皮去……」
黑鷹這明顯是在轉移話題,有時候遇到不想說的問題,齊墨也常常用這招,但是黑鷹的技巧比起齊墨來說,那可不單單是差了一截了。
他越是這樣,鍾青葉心中的疑惑就越是濃厚,一把抓過他的衣襟,直視他道:「你少給我打馬虎眼,才叫過我將軍這會子就忘了?再給我嘮嘮叨叨的轉移話題,仔細我找個理由用軍法辦了你!」
黑鷹臉皮一垮,翻著白眼一臉的死魚樣子,哭訴道:「你說老爺派誰來伺候你不好,偏偏挑上了我?五鷹裡誰不知道我最拿你沒轍了……」
不是拿她沒轍,是拿她手中還熱乎的軍法沒轍吧,鍾青葉鬆開他,沒好氣的道:「有空在這耍嘴皮子,還不如痛痛快快的告訴我直接!」
黑鷹無可奈何的聳聳肩,搖了搖頭。「得得得,算我上輩子欠了你的,實話跟你說了吧,王府在四年前就被毀了!你現在就是想回去,那也回不去了!」
「四年前就毀了?!」鍾青葉怔了一怔,突然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齊墨離開京陽城的時候,王府就被毀了?可是他現在不是回來了嗎?沒派人修理?」
在鍾青葉的想法裡,齊墨是從睿王府中出來,如果有一日重回了京陽城,勢必會重新修整睿王府,可是現在都已經回來這麼久了,難道他根本不打算修理了?
「夫人啊夫人,你說你到底是個怎麼回事?有時候看著你挺靈光了,怎麼有時候……」他狠狠的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一臉的痛心疾首,「就這麼笨呢?!」
鍾青葉愣愣的看著他,表情難得的無辜。
黑鷹神神秘秘的湊到她面前,聲音壓低的就像細蚊子一樣。「老爺啊,是恨毒了那個宅子的,怎麼可能還會花心思去修理呢!?」
恨毒了?
鍾青葉突然想起在馬車內齊墨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淡淡的反問她。「那裡有什麼值得我喜歡的嗎?」
就當是他不喜歡好了,可是怎麼也不該到恨毒了的地步啊?怎麼回事?
她看向黑鷹,五鷹是從小就跟在齊墨身邊的,如果有什麼過去他們都應該知道。
如意算盤打得不錯,卻不想黑鷹一接觸到她的眼神那是立馬倒退三尺,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樣,「夫人,你就死了這個念頭吧,我能說的就這些了,剩下的你就是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能說了。」
話出來雖然有些奇怪,但黑鷹的語氣卻是前所未有的堅定,鍾青葉不免疑惑。「為什麼?齊墨什麼時候那麼多……」
她的話生生掐住了,臉上的表情突然變得十分古怪。
她這個時候才突然想起來,自己對齊墨的瞭解都是基於相識後的自我判斷,對於齊墨以前發生過的事情她是完全不知道。齊墨是王爺,她當然知道他的父親是先帝,但是他的母親是誰?鍾青葉卻根本就不知道。
記憶裡,別說是齊墨從來沒有提起過,甚至就連以前王府內的下人,也從來不曾說起半句,市井謠言雖然包羅萬象,卻也從來沒有過關於齊墨母親的隻字片語。
以齊墨的知名度,這怎麼看都不像是正常的。
難不成,齊墨之所以恨毒了那個宅子,是因為他過去發生過什麼嗎?
鍾青葉的若有所思黑鷹看在眼裡,微微苦笑了一聲,輕聲提醒道:「夫人,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直接問老爺或許更快一些,如果是夫人你的話……說不定還能……」
如果是夫人的話,說不定還能幫幫老爺……
那個過去,已經糾纏的太久了。
黑鷹的話沒有說完,鍾青葉也失去了刨根究底的興致,黯然的點點頭,跟著他走進了木樓內。
剛一拉開房門,屋子裡出人意料的歡迎儀式就硬生生的把鍾青葉嚇了一跳。四個年輕女人,三個年約兩歲左右的孩子,端端正正的站在屋子中間,一見到她撲通撲通的全跪下了,紅著眼眶大聲喊夫人平安。
鍾青葉愣了一下,眉毛猛然間挑高了,呆呆的看著其中一個年輕女子紅潤欲滴的眼睛,有些結巴道:「你是……研紫?!」
眼前的女子和四年前簡直是雲泥之別,身高足足竄了四五公分,不單單是模樣變得越發俊俏成熟,連眉宇間都褪去了往日的稚氣,多了四五分精明強幹的的氣質,頭上梳著簡單的髮鬢,綰一朵堇色頭花,整是一個嫵媚與剛毅並存的美麗可言?!
「春兒……夏兒……秋兒……你們……」鍾青葉眼眶紅暈,伸手本能的摀住自己在嘴,錯愕欣喜是說不出話來。
變了變了,都變了,再也不是四年前年僅十五六歲的小丫頭了,小模樣一個比一個出色,春兒的活力四射,夏兒的小家碧玉,秋兒的端莊美麗,齊齊跪在面前,四個女子各有各有的特色和美麗,再也不是青澀的模樣,亭亭玉立的讓人心中綿軟。
「小姐!——」
「夫人——!」
研紫的稱呼依然未變,春夏秋三個丫頭卻是入境隨俗的換了稱呼,齊齊的呼了一聲,和四年前的重逢一模一樣,四個丫頭齊齊的撲到她身上,可到底不是年幼的少女了,哭聲不如往日嘹亮,情誼卻不減半分。
鍾青葉的淚也跟著掉下來,伸手牢牢的抱了已經比她只矮半個頭的研紫,眼淚沁入了衣料,氤氳出一片片水漬。
四年的隔閡,在這一場淚流中,消失的一乾二淨。
她們,但是當年的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