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翔歷六年,六月二十四日,齊墨一行人穿過了裡赫山脈,沿赤水河分支進入了北齊境內,稍作休整,便準備包船逆流而上。
赤水河是北齊境內跨度最大、最長的河流,總有兩頭主線分支,一條繁榮,一條蕭索,源頭則位於大陸第一高山,天山。
鍾青葉曾經也是借由這條大河一路而下,從北齊進入東商,那個時候她還不知道自己的答案在哪裡,也不知道她會這樣毫無目的的遊蕩多久。世事弄人,沒想到還沒一個月的時間,她居然會在齊墨的陪同下,重新踏上這片河流。
可載五六十人的中型木船逆流而上,浪花繾婘退散,鍾青葉一個人坐在木船高蹺的船頭,看著陽光晴好,破開的浪花泛出艷麗的銀光。
遠處,有幾隻雪白的水鳥展開了翅羽,不斷貼著水面滑行,不時有鳥兒飛衝上天,長長的嘴裡叼著銀光閃閃的魚兒,水聲嘩嘩,天地一片靜好。
騎了幾天的馬,顛簸的人十分難受,不知道是為什麼,雖然有齊墨不時的幫助,鍾青葉卻總是覺得十分疲憊,看著此刻陽光瀲灩,她懶心頓起,長長的伸了個懶腰,腰身往後一倒,整個人躺在船頭的甲板上,吹著舒涼的河風,頭頂金光溫暖,竟然有些倦倦欲睡起來。
反正現在也沒什麼事情,齊墨又不准她多操心,老早就下令不管是北齊的還是東商的消息,一律不許告訴她,弄得現在鍾青葉是無所事事的很,反正對情況兩眼一抹黑,她索性放任自己懶散下來,奔波了這麼久,就當是給自己放假了。
漸漸的,睡意越來越濃,眼皮沉重的有些過分,她瞇了瞇眼睫,扭過頭避開陽光的直射,就這麼大咧咧的曬起陽光浴來。
安逸使人倦怠,這句話說得確是真理……
正睡的朦朦朧朧的,突然耳畔傳來輕輕的腳步聲,鍾青葉眉心一蹙,本能的想要驚醒過來,卻不料眼皮緊緊閉合,怎麼也掙扎不開。
她心中頓時大急,拚命想要睜開眼睛,全身的力氣卻像是被什麼力量抽走了一般,軟綿綿的好似連骨頭都沒了,無論她怎麼努力,就是睜不開。
感覺身體被什麼人輕輕抬了起來,靠在一個結實的胸口上,耳畔有清晰有力的心跳,這種聲音鍾青葉很熟悉,這段日子每天晚上都在耳邊不散。
是齊墨……
原本焦躁的心,好似乾涸已久的禾苗一下子得到了雨水的滋潤,突然之間平靜下來,她在心中長長的舒了口氣,稍等了一會,力氣漸漸恢復,她緩緩睜開了眼睛。
齊墨正低頭看她,恍惚醒來的女子,眼眸不似往日的珵亮,含著一絲薄霧般的朦朧,卻越發的引人心動。
好像還搞不清楚情況,她呆呆的看著齊墨,愣了好一會,突然用力甩了甩頭,從他懷中坐起來,伸手揉了揉眼睛,那副迷糊的樣子,看的齊墨心中柔軟的一塌糊塗,恨不得想要把她揉進身體裡,緊緊的藏起來。
「累了嗎?」他伸手,溫柔的圈住她的肩膀,將她的身體重新拉回懷抱,小心翼翼的護起來。
鍾青葉並無反抗的靠在他的胸口上,星眸半闔,聲音充滿睡醒後的慵懶,貓兒一般惹人憐愛。「是有點。」
「要回房休息一下嗎?」
「不要。」鍾青葉急忙搖搖頭,伸手無意識的抓住他的衣服,「天色這麼好,睡覺太可惜了。」
齊墨低低的笑了一聲,看著她不知為何微微蒼白的臉色,疲憊在臉上顯現的十分明顯,心疼的將她擁的更緊一些,還沒來得及說話,鍾青葉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
「咳咳……咳咳咳……咳……」
她咳的太厲害,以至於一下子從齊墨的懷中掙脫了出去,原本略顯蒼白的臉色一下子漲紅起來,纖細的手指微微發顫,摀住了口鼻,激烈的咳嗽聲不斷從指縫中透出。
齊墨嚇了一跳,急忙湊過來,一手扶住她的胸口,一手輕拍她的後背,眉心微蹙的看著她,焦急道:「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
鍾青葉咳的連氣都喘不過來了,哪還顧得上回答他的問題?兩條柳眉在額心緊緊的蹙著,擰成了一個難看的疙瘩,臉色是不正常的潮紅,一手捂嘴一手撐地,身子微微發顫,看上去有些觸目驚心。
齊墨的眉毛漸漸蹙緊了,回頭想要叫大夫,突然想起自己並不在睿王府裡,誰出行還帶個大夫在身邊?
該死的!
齊墨一瞬間懊惱至極,無可奈何之下,只得回頭繼續給鍾青葉順氣。
鍾青葉的咳嗽來的突然,去的也快,不一會兒就止住了,雖然只是短暫的時間,她卻像經歷了一場大戰一樣,雙手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額頭上甚至泛出了晶瑩的冷汗。
見她似乎好點了,齊墨急忙將她拉進懷裡,看著她氣喘吁吁的模樣,心頭就忍不住瑟瑟發疼。「到底怎麼了?怎麼會咳的這麼厲害?」
「王爺!王妃!」紅鷹的驚叫聲突然傳過來,齊墨回過頭,看見他一臉緊張的跑過來,在兩人身邊跪下一條腿,焦急的問道:「怎麼回事?怎麼突然咳嗽的這麼厲害?我在船艙裡面都聽見了。」
鍾青葉休息了一會,一口氣終於漸漸回了過來,臉上不正常的潮紅緩緩褪去,露出原本白皙到有些病態的肌膚,擦了擦頭上的汗,露出一個疲倦的笑容。「我沒事,只是喉嚨有些不舒服而已。」
齊墨卻瞇了瞇眼睛:「你什麼時候開始咳嗽的?」
鍾青葉一愣,瞇眸想了想。「我記不清什麼時候開始的,好像有一段時間了,放心啦,只是咳嗽而已,不是什麼大問題。」
「一咳嗽就像剛才那樣?」齊墨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可怖。
「沒有。」鍾青葉搖了搖頭,老老實實的回答道:「我還是第一次咳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