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央大陸,北齊,天翔歷六年,六月九日。
東商皇朝宮變的消息猶如一場無可控制的瘟疫,長時間的隱忍過後,就是鋪天蓋地的火山爆發,頃刻之間,各種大道小道消息流星一般傳達,整個大陸上信息網絡密佈縱橫。
支撐東商朝政的三根頂梁大柱抱成一團,兩朝元老柳義、平澤將軍耶律平以及三品大員蘇澤聯合在一起,三人手中操縱的軍事力量,幾乎佔有了東商兵力的三分之二,氣態張狂的直逼皇宮而來。
不過半個時候,四道宮門皆被攻破,叛軍打著「皇帝沉溺酒色、朝堂不正」的口號,雄赳赳氣昂昂的朝偌大的皇宮流水一般湧入,頃刻之間,人流來往如梭,昔日莊重肅穆、威嚴大氣的金色宮闕,被血腥氣團團籠罩。
哭喊聲、淫笑聲、求饒聲、慘叫聲、鐵器碰撞的鏗鏘聲、鐵靴踏地的砰砰聲,作為蒼央大陸上最為講究禮儀妝容的東商皇宮,陷入一邊人仰馬翻、雞犬不寧的混亂地帶。
信鴿展翅,雄馬揚蹄,長長的馬鞭漾起塵土飛揚,帶著各種各樣的緊急消息,飛快的朝四面八方而去,一時間,整個大陸上風起雲湧,天空暗沉,長雲蔽日,一派即將變天的徵兆。
蒼央大陸一分為三,北齊、東商、南宋三國並立,其中北齊的國力的最強,東商作為同盟國排居第二。南宋地處南方,良田沃土眾多,氣候溫暖,很適合人員居住,在幾十年前還是第一強國。
可惜南宋的先帝生了太多的兒子,又有太多的弟兄,而他自己又把每個兒子生的太過野心勃勃,以至於南宋一直處在戰爭的動盪之中,內部常年不穩,國力自然大幅度下降,不過幾十年間,便被北齊後來居上,取代了第一強國的名稱。
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內訌永遠比外敵危害更大,如果東商從此陷入內訌之中,北齊就將成為大陸上最強的國家,而戰爭的陰影,也將一次性籠罩整個蒼央大陸。
其實北齊的政權也不是一派平靜,但是齊墨和齊穆都知道這裡面的厲害性,斗歸鬥,但是兩人都知道把握分寸,絕對不會做出有損國力的事情。畢竟如果連北齊這個國家都沒了,他們還有什麼可爭的?
有這兩人的對比,就可以看到南宋那些人的愚昧和目光短淺,只知道抓住眼前利益、卻不懂看向遠處的人,注定得不到太大的成功。
作為北齊可以和皇帝抗衡的王爺,齊墨的消息遠比一般貴族要來的迅速的多,再加上睿王妃鍾青葉目前身處東商皇宮,這更使得他對東商那邊的消息格外敏感,幾乎在柳義等人帶兵入宮之時,他已經敏銳的注意到即將發生的大變。
即便如此,他卻還是低估了這三個人的迫不及待,居然連一夜都忍耐不了,帶兵入宮被莫名其妙的打發之後,還不到幾個時辰的時間,三人就剝落了臉上的偽善面具,打起了唬人的招牌,光明正大的叛亂起來。
東商和北齊是相鄰國家,但是兩國的首都卻相隔較遠,古代的通信機能較現代根本沒有可比性,以至於在齊墨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天色已經昏暗了。
僅僅一個下午的時間,叛軍便佔領東商的整個皇宮,屠殺宮中人員過萬人,鮮血染紅了整個皇宮的青石地面。
齊墨面色鐵寒的坐在書桌後面,一目十行的看過手中剛剛拿到的消息,五鷹全部到齊,整齊劃一的站在他面前,臉上是難得的凝重,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整個書房的氣氛緊繃的就像充氣過頭的氣球,好似只需再一口輕氣,就會整個爆發開來。
雖然不知道王爺的心裡是怎麼想的,但是在五鷹眼裡,這鄰國發成逼宮事件可比王妃莫名出走要嚴重的多,更何況東商才剛剛和北齊簽訂了友好盟約,如果事態真的越來越嚴重,到了無可收拾的地步,北齊說不定還得出兵幫助東商平亂。
但是換個角度來說,這也未必就是一件壞事情,局勢越亂,北齊皇宮中的那位就會越發注意事態的發展,對睿王府的警戒心也會隨即下降,而如果東商的局勢真的越來越難以控制,北齊被迫出兵的話,對於王爺來說,又何嘗不是一次上天送來的機會?
紫鷹臉色平靜,負手站立在齊墨的書桌前,但是他隱隱發亮的瞳孔和長袖下攥的死緊的五指卻洩露了他的情緒。
王爺密謀了這麼多年,如果真的借由這次機會,憑王爺這些年來積蓄的力量,好生整頓,緊密佈局,就算是拿下整個東商,也未必就一定辦不到。
如果王爺對東商暫時沒有野心,他們也能借用這次機會堂堂正正的和齊穆宣戰,忍了這麼多年,憋了這麼多年,暗中交手、對抗了這麼多年,終於可以看見翻身的曙光,你叫幾人,如何能不激動?
別說殺性最重的紫鷹,就連一貫舉止輕浮、好耍玩樂的黃鷹、中立派的黑鷹、以及從小到大就是一派沉穩的紅鷹和白鷹,哪一個不是目露殷切?
緊張的注視著大書桌後面的齊墨,讓人毫不懷疑,只要齊墨輕輕點一下頭,原本就風雲隱隱的局勢,立馬就會添上一筆濃厚的血腥氣。
被譽為沙場神話的睿王爺齊墨,不動則已,一動必成!
五人心中猶如有千百隻螞蟻在密密麻麻的爬動,瘙癢難耐,可是在齊墨面前,他們卻不得不壓抑住這種幾乎澎湃的心情,耐心的等候他的指令。
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目前還身處東商、下落不明的睿王妃鍾青葉了。
說來也是奇怪,叛軍從東商皇宮的四個宮門衝入城內,十幾萬兵馬幾乎將整個皇宮翻了一遍,就是沒發現鍾青葉的身影!
不僅僅是她,就連最重要的東商皇帝耶律無邪、東商小公主耶律玫雪以及皇帝的貼身侍衛行、風二人,全都不見了蹤影。
叛軍在皇宮裡整整搜查了一個下午,整個皇宮弄得狼藉遍野,往日的莊嚴肅穆早就不見了蹤影,偌大的紫禁城簡直成了貧民窟,哭喊求饒慘叫無處不在,如狼似虎的士兵在皇宮裡翻天覆地,就差沒有掘地三尺了,愣是連這幾個人的影子都沒看見。
蘇澤當即下令,封鎖整個榮城,嚴密排查所有人員,別人可以不在意,耶律無邪這個皇帝卻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放過的。
排查目前還在進行中,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嚴密,整個榮城是雞飛狗跳人人自危,持戟帶刀的士兵凶狠冷血,將原本安寧祥和的一座城硬生生的變成了人間地獄,那架勢,簡直比北齊的巫蠱事件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多。
即便他們把城都鬧的快翻過來,耶律無邪等人愣是像長了翅膀飛了一樣,別說是找到人影,就半點痕跡都沒有發現。
找不到人,蘇澤柳義兩個疑心病重的老狐狸自然不肯罷休,一肚子的不滿全發洩在手下的武將頭上,挨了一頓的武將又將火氣發在手下的小兵手中,小兵本來就沒什麼容忍的氣量,一怒之下就牽連無辜的百姓。
如此惡性循環,榮城哀鴻遍野,慘叫啼哭哀嚎百里外都清晰可聞。
這是東商歷史上少有的幾次大動*亂之一,受到牽連的不計其數,無辜的百姓流離失所,整個皇都猶如戰後的荒野,慘不忍睹。
歷史上則將這次的動*亂稱為「榮城之役」。
等了許久,都沒有聽到齊墨的回答,五鷹幾人有些忍耐不住了,琢磨著怎樣開口才顯得不那麼突兀。
冷不防齊墨突然放下了手中早已經看了好幾遍的消息,面具下的雙眸半闔,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打著桌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寂靜的書房裡一時間只能聽到噠噠的敲擊聲,五鷹幾人面面相覷的一會,紅鷹大著膽子問道:「王爺,您有什麼吩咐嗎?」
齊墨半抬起眼皮,意味深長的瞥了他們一眼,語氣平淡的聽不出任何波瀾:「你們想我有什麼吩咐?」
五鷹幾人一愣,紫鷹眉心一蹙,上前一步,語氣雖然平靜,但仔細一品,就能發覺出興奮和雀躍的味道:「王爺,卑職認為,這是我們的一次好機會。」
此話一出,五鷹幾人齊齊屏住了呼吸,五個人十雙眼睛死死的釘在齊墨臉上,生怕錯過了他的半點情緒波動。
可惜齊墨的死人臉裝的太久了,情緒的波動早已經淡化,就算他們五人是從小就跟著齊墨的,依然難以分辨他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頓了一頓,齊墨突然停止了敲擊的動作,屋內頓時呈現出短暫的一片寂靜,齊墨抿了抿唇,目光幽幽的從五人臉上劃過。
「比起這個,我更想知道的是,她現在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