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青葉的手指一頓,轉而匕首往火苗上快速一掃,分毫不差的插入衣料和肌膚之間,沒有半點猶豫的一挑,最後一塊和傷口粘在一起的布料順利剝落。
風十分識趣的遞上已經抹了傷藥的紗布,鍾青葉頭也不回的接過來,二話沒說直接往耶律無邪的傷口上拍。
風差點驚叫出來,但是一想起她那一手比之御醫還有過之而無不及的手法,乖乖閉上了嘴。
鍾青葉麻利的將紗布圍著耶律無邪的腰部轉了好幾圈,半點沒留情的狠狠一扯,紗布頓時勒緊,疼的耶律無邪悶哼一聲,竟是幽幽睜開了眼睛。
一睜眼就看到鍾青葉埋首在他胸口上忙活,再就是發現自己上身居然沒穿任何衣服,耶律無邪愣了一下,慘白的臉色不可控制的浮出一片艷紅,一轉頭卻看見風的兩隻眼睛死死盯著鍾青葉,眼瞳中頓時露出一片尷尬。
「醒了?」鍾青葉頭也不抬,低沉著聲音問道,手上的動作並沒有因此停下半分。
耶律無邪尷尬的一時間都不知道怎麼回答,想起自己一身的傷痕,本能的伸手想要擋住胸口。
「別動!」鍾青葉在他微微一動之際便發現了他的舉動,手上的動作一頓,抬起頭來,少女的眸子漆黑晶亮,猶如燃了一把烈火在其中,明亮的讓人心顫。
青眉柔和,淡淡的一撇,斜飛入鬢角,三千青絲被一把紮在腦後,胡亂的綰成一個髮結,象牙白的面容上有些黑色的污穢,好似一片完美的白玉中有了污點一般。
耶律無邪忍不住皺眉,從來沒有見過比她還不注重容貌的少女,這一身亂七八糟的裝扮簡直就像蒙蔽明珠的塵埃一般,硬生生的掩蓋了她應有的千嬌百媚。
「這就對了,你還不知道你自己傷的多重嗎?再亂動我就一把掐死你,送你歸天算了,省的你每天瞎折騰來瞎折騰去的。」鍾青葉沒好氣的埋怨道,低頭繼續把自己投入艱辛的包紮大業中。
鍾青葉自己都沒有發現,她此刻語氣,像極了正在撒嬌的妙齡少女,低頭垂目的模樣映入耶律無邪的眼中,也換做了因為惱怒和嬌羞不願抬頭的倔強。
鬼使神差的,他莫名其妙的伸手,輕輕扯開了少女捆在腦後的髮帶。
長長的黑色髮帶在蒼白的指尖猶如蝴蝶翕動的翅膀,飄飄搖搖,輕巧的落在地上。漆黑的烏髮瞬間飛揚,披肩而落,柔順的彷彿流動的湖水一般,映著她吃驚的神情,白皙的臉頰恍若乍開的白蓮。
耶律無邪心滿意足的笑了。
他知道……他一直知道。
這少女擁有讓世人為之側目的美麗,猶如湖面盛開的白蓮,清淡幽雅,卻驚心動魄。
有那麼一瞬間,他幾乎要想擯棄一切猶豫,將她狠狠地……
鍾青葉臉上的驚訝一閃而過,散著一頭青絲,若無其事的繼續幫他包紮傷口,語氣清淡的彷彿在說今天天氣不錯。「你果然早就知道。」
她就一直在懷疑,明明是最簡單的變裝,哪有人隔了這麼長時間還看不出來的,果然,耶律無邪這傢伙又在裝傻。
這小子就這麼喜歡玩這種老虎扮豬的遊戲嗎?
鍾青葉心裡吐槽完,腹部的傷口也正好包紮完好,也不知道這這傢伙到底遇到了什麼情況,身上的傷口種類那叫一個齊全,什麼劍傷刀傷灼傷挫傷幾乎都全了,也不知道這人的骨肉是怎麼長的,帶著這麼一身的傷,居然還能活力十足的把那老傢伙踩的半死不活。
鍾青葉搖搖頭,伸手撫了一下從耳際滑落下來的一縷長髮,站起來舒張了一下手腳,從風的手中接過紗布。
「你轉過身,我幫你包紮肩膀後的傷口。」鍾青葉說著便在他的身側坐下來,一邊將他的長髮拂到另一側,一邊淡淡的囑咐道:「有點疼,忍耐一下。」
她的指尖略微有些涼意,卻是十分柔軟,拂在身上的觸感美好的就像上等絲織品滑過肌膚的感覺,讓人忍不住想要緊緊霸佔。
耶律無邪無聲的低下頭,習慣性的扯出一抹笑容,眼瞳半闔。
還是不能的,別說齊墨了,就算是她自己,也不會願意……
何必傷了別人又苦了自己?
半瞇的瞳孔泛出醉酒一般的迷離色彩,清淡的霧氣緩緩挪動,將瞳中所有的神色一併掩埋,再看不清半點波瀾。
「放心吧。」男子開口,輕笑如往日一般的語氣,帶著幾分狐狸一般的慵懶:「我早就習慣這些東西了,你儘管放開了手去做吧。」
鍾青葉的手指一頓,動作突然停了下來。
依稀記得,她也曾說過同樣的話,不是對著齊墨,而是在現代的時候,一次任務受傷,被阿軒發現,強迫著上藥時,阿軒也說過要她忍著點,然後,她便說了這一模一樣的話。
她還記得,阿軒當時的反應,激烈的幾乎要奪了她的心跳,就在那一夜,她終於確定在那個男子眼中自己的重要性。
或許,也只有她能明白,耶律無邪這句話中,到底隱瞞了多少過去和傷痛。
要多少次的經歷,才能讓人習慣了身體的疼痛?
這個問題,鍾青葉自己也不知道。
「怎麼了?」察覺到她的停頓,耶律無邪微微側頭,卻見她一臉平靜,全無半點波瀾。
「沒什麼。」鍾青葉將他的身子再次扭轉過去,看著肩膀處血肉模糊的傷口,即便慘不忍睹,她依然可以分辨的出,這是利劍近距離刺入,然後強制拔出劃開的傷口。斜斜的一道,不大,卻極深。
鍾青葉的眉頭不經意的蹙起,動作放輕了不少,將傷藥小心翼翼的貼在他的傷口上。
傷口上有不少翻滾的新肉,耶律無邪忍不住身子一抖,鍾青葉已經麻利的在他肩頭滾了幾圈紗布,勒緊,打結。
她鬆開手,眉心卻沒有鬆開,停頓了一下,突然問道。
「耶律無邪,你真的叫耶律無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