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沒有人會這麼面不改色的說出這種話,因為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虛榮心理,這幾乎可以說是與生俱來的情緒之一,但是偏偏鍾青葉說出來。
「我並不值得你尊敬。」
很久很久以後,行依然不斷在回憶鍾青葉說出這句話的表情,其實,她是沒有表情的,就像在說今天天氣很好一樣的無情緒語氣,淡淡的吐出這句話,似乎絲毫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
其實那個時候,行心裡除了驚訝,更多的是疑惑,為什麼她會覺得自己不值得人尊敬?又是為什麼,讓一個花季的少女,會用這樣輕描淡寫的語氣否定自己的一切?
行真的很疑惑。
但是那個時候,他沒有將這種疑惑問出口,或許在他心裡,看著鍾青葉淡淡的臉色,這種質問就如同卡在喉嚨裡的魚刺,雖然不上不下的很難受,卻在一時間難以將它取出來。
這一猶豫,他便失去了再次發問的機會。
吃了飯便要走了,行沉默的看著鍾青葉跳上馬背,動作卻不如他想的的利落,其他地方還好,肩膀和腿部的動作卻顯得很不協調,似乎是這兩個地方受了傷,因此顯得有些不利落。
她受傷了?
本來,以行和風這種出生殺戮的人,對一個人有沒有受傷一眼就能從神態動作中看出來,但是這一次,看著鍾青葉淡定的表情,行不得不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若是男子還好說,他還沒見過一個女子受了傷之後還能若無其事的。
行的臉色相當古怪。
還好鍾青葉不知道他現在的想法,不然一定會大笑三聲豎起修長的中指表示自己的無限鄙視。
男人主義!純粹的大男人主義!
言歸正傳,鍾青葉自從和耶律無邪一起上路後,這一路上行和風就再也沒有嫌醋不夠用過。
當然,這種醋的來歷主要是耶律玫雪小公主,以及一小部分來自耶律無邪。
耶律玫雪當然是吃鍾青葉的醋,耶律無邪也不知是真傻還是假蠢,明明知道耶律玫雪不喜歡鍾青葉,卻偏偏整天整天的粘著她不放,弄得這小公主是一天照三餐的發脾氣,醋意濃濃的差點遮天蔽日。
要不是心中清楚,這耶律玫雪和耶律無邪是叔侄關係,鍾青葉真的要懷疑,這兩人之間是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了。
說到底,這耶律玫雪就是一個缺乏安全感的小丫頭,戀叔癖?
……鍾青葉咳嗽了兩聲。
至於另一面,耶律無邪吃的醋,卻是因為行的關係。
只從行和鍾青葉攤牌後,這位仁兄真的就採用了鍾青葉的意見,明裡暗裡的監視著她,說白了就是形影不離。
耶律無邪最喜歡的就是纏著鍾青葉,這自己的侍衛都來和自己搶樂趣了,那還得了,於是乎,鍾青葉和風的耳朵裡常常可以聽見這樣的對話。
「啊!無邪哥哥你給我放開那傢伙!」炸毛的玫雪小公主。
「不放不放,我偏偏不放!」抽風的無邪小皇帝。
「死傢伙,離開我的無邪哥哥!」小公主跳腳,抽起長鞭朝鍾青葉抽來。
一開始鍾青葉還給面子的躲閃一下,時間長了次數多了她也就習慣了,淡定的一把扯過耶律無邪擋在面前,然後緊接著,就是某人的驚天慘叫了。
再然後,就該是某個小公主愧疚不安外加潸然淚下的哭訴。
鍾青葉很淡定的環胸在一旁看戲。
再要不然就是:
「啊啊啊啊!行,你給我滾開點!不准靠近我的葉兒!」一隻紫藍色野獸狂衝過來,臉上的煞氣誇張而搞笑。
一般這個情況,行就會很知趣的退後三尺,然後耶律無邪就把鍾青葉的脖子一把霸佔,牢牢的圈在自己懷裡。
除了前幾次的炸毛,鍾青葉已經很淡定了。
時間就在這吵吵鬧鬧的情況下一點一點的過去了,鍾青葉一行人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接近了東商的首都榮城,於此同時,另一邊遠在北齊京陽城的齊墨也終於得知了鍾青葉已經進入東商境內的消息。
稍稍猶豫了一下,一道命令從睿王府的書房流傳而出。
他才剛剛下完命令,書房的大門就被人叩響了。
齊墨微微皺眉,這個時候白鷹黑鷹都還暫留於天山鎮,紅鷹大傷初癒,還在休養當中,紫鷹剛剛才去了軍機營,黃鷹則在外面沒回來,應該沒什麼人會來找他才對。
「進來。」
大門吱呀一聲被推開,習昃一步步走了進來。
齊墨淡淡的掃了他一眼,對於這個鐘青葉執意要維護的孩子,他不怎麼喜歡卻也不討厭,只是看在鍾青葉的面子上才一直留他在府裡。「什麼事?」
「我想知道,有沒有她的消息。」習昃關好門,走進屋內,停在齊墨面前。
齊墨知道他口中特指的「她」,就是鍾青葉。
但是齊墨對於鍾青葉的消息要「匯報」給除他以外的另一個男性表現的相當不感冒,語氣很不怎麼樣。「沒有。」
習昃皺了皺濃黑的眉毛,雖然才一個月多的時間,不知是睿王府伙食營養豐富,還是這孩子已經到了發育期,身高居然已經竄了一截,豎向發展勢頭了得。
可惜,他的橫向發展絲毫沒有動靜,還是一副瘦巴巴的樣子,不知道鍾青葉看見了,又會是一副什麼樣的表情。
聽到齊墨這麼說,孩子什麼話也沒說,掉頭就走,逕直出了書房,吱呀一聲,大門再次閉合,走的那叫一個幹錯利落,毫不猶豫。似乎根本沒把齊墨這個王爺放在眼裡。
其實習昃心裡已經在後悔了,他就不該來找齊墨,就算有消息,以齊墨的佔有慾也不可能告訴他,他真是一件蠢事。
陽光下,孩子伸手揉了揉太陽穴,抬頭瞇起眼睛。
屋內,齊墨眉梢一動,有奇異的光芒在眼裡閃過,轉而又陷入一片深沉,他低下頭,繼續將自己淹沒在一大片奏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