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青葉是在一片劇痛中驚醒過來的,一睜開眼睛,滿目刺眼的金光將瞳孔灼燒的生生做痛,她低聲咒罵了一句,不得不像久病之人畏光一樣,伸手去擋眼睛。
手才剛剛抬起來,一陣撕裂的疼痛閃電般襲擊了她的思維,鍾青葉的臉色驀然一變,整個人痛的側過身去,狼狽不堪的抱住左手。
耳邊突然傳來嘰嘰喳喳的鳥叫聲,鍾青葉一愣,突然想起昨夜的一切,頓時面色扭曲,狠狠的咒罵了一句,反手按住自己的肩膀,瞥了一眼血肉模糊的大腿,面容猙獰的猶如惡鬼一般。
最好別讓她知道是哪個王八蛋射的箭,那麼昏暗的環境裡,哪個王八蛋長了雙貓眼,對著她的後背射!
鍾青葉齜牙咧嘴的一會,突然想起研紫,她不是和她一起掉下來的嗎?人呢?
想到研紫那脆弱的小身板,從懸崖上掉下來也不知道有沒有怎麼樣?鍾青葉的臉色很難看,顧不上料理腿上的傷,轉頭四處打量了一下。
今天的天氣極好,陽光普照,萬里無雲,鍾青葉落下的地方正好是一大片樹林的邊緣處,因為常年缺少人跡,地面上積了一層厚厚的落葉,雖然起不了太大的多用,但總算避免了鍾青葉墮崖時撞上鋒利的石塊再次受傷的危險。
就在鍾青葉躺著不到五十米的地方,是一大片一望無際的湖泊,湖水清澈透明,微風拂動,在陽光下發出泠泠的波光,看上去讓人心曠神怡。似乎湖底下有個潮洞,牽引著湖水正在發出啪啪的聲音,十分溫柔的聲音。
但是要點不在這裡,而是在湖邊光滑的鵝卵石上,研紫正趴在上面,腰部以下全部浸泡在水裡,雙目緊閉,也不知是昏迷了還是睡著了。
鍾青葉皺了皺眉毛,勉強從地上站起來,搖搖晃晃的走過來,剛想彎下身子把她扶出水,卻不想因為體力不支自己反而倒下了,身子好死不死的正壓在研紫身上,將那丫頭壓的悶聲一哼,幽幽睜開了眼睛。
鍾青葉面容雪白,死死的咬著牙關,未受傷的右手緊緊的攥著胸口處的衣衫,顯得痛苦無比。
研紫迷惘了好一會,才漸漸反應過來,微微支起上身,側頭一眼就看到了鍾青葉煞白的臉色,頓時嚇了一大跳,急忙反身將鍾青葉扶起來,驚恐的看著她:「小姐,您怎麼了?是不是哪裡受傷了?哪裡痛?您告訴我啊,小姐……」
鍾青葉的眉毛突然死死的擰在一起,也不知是哪來的力量,突然一把推開研紫,整個人因為慣性跪在地上,一手撐著地面,一手死死的抓住胸口的衣服。
胸腔裡猶如翻江倒海,劇烈的血腥氣不斷噴湧,叫囂著要從口腔裡噴。射而出,說不清具體是哪個器官,鍾青葉只感覺整個胸腔疼痛一片。
這種疼痛她並不陌生,之前在面對習昃的時候,也曾發生過一次,但是這一次情況不一樣,現在在這荒郊野嶺的,如果她昏迷過去了,就憑研紫一個人,兩人都活不了。
她絕對不能昏過去!
「小姐!您怎麼了?……」研紫爬起來撲到她身邊,撲通一聲跪下來,眉裡眼裡全是驚恐的神色,手指在鍾青葉週身遊走,一眼就看到她左肩後方與大腿根部血肉模糊的箭傷,漆黑的長箭幾乎貫穿她的身體,暗紅的血跡與慘白的嫩肉嚙合在一起,看上去慘不忍睹。
研紫的臉色慘白,手指本能的摀住嘴巴,劇烈的顫抖著,眼眶中飛快的凝結出一片霧氣,她沒忘記,鍾青葉是為了她才會受傷的……
都是她的錯!
如果不是她,小姐根本不會來到那土匪窩,也不會因為救她而受傷……
都是她的錯!
豆大的眼淚成串的從紅腫的眼眶中掉落下來,打在胸口的衣服上,研紫的週身劇烈的顫抖,兩隻眼睛死死的看著兩處傷口,甚至忘了去注意鍾青葉的反應,猛然伸手摀住了臉,從指縫中發出壓抑的哭泣。
此刻的鍾青葉也沒有精力去安慰她了,喉腔裡奔湧的血腥味和胸口撕痛幾乎要奪去她所有的神智,為了防止胸口的血氣失去控制,她不得不伸手用力的摀住嘴,牙關死死咬著,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一口腥甜猛然間衝入唇齒,鍾青葉死死的摀住嘴,胸口起伏數下,愣是把這一口血氣重新嚥了下去,雙手猛然撐住地面,發出破風箱一樣劇烈的喘息。
研紫被她的喘息聲的驚醒,滿臉淚痕的反應過來,一把撲到她身邊,哭喊道:「小姐……」
鍾青葉疲憊的側頭看了看她,這丫頭被嚇得面無人色,圓滾滾的眼睛幾乎腫成了一條細線,她想要對她笑一笑,卻連這點力氣都沒有,只得徒勞的搖搖頭,身子一歪,在研紫的驚叫聲中倒在她的懷裡。
「小姐!」研紫手忙腳亂的接住她,驚恐的說不出話來,鍾青葉衝她搖搖頭,勉強道:「……我沒事…休息一下就好,你呢?……」
「我沒事,我沒事……」研紫用力的搖頭,淚水隨著她的動作四濺。
鍾青葉疲憊的閉了閉眼睛:「那就好……讓我休息一下…」說完,便閉上了眼睛。
可憐研紫還以為她怎麼了,嚇得魂不附體,用力的搖晃她的身體,撕心裂肺的大叫道:「小姐!小姐!你別睡啊,小姐……」
鍾青葉被她搖的全身都在痛,無可奈何的睜開眼睛,翻了個有氣無力的白眼:「……我還沒死呢,你亂叫什麼……」
「……小姐…」
和研紫亂七八糟的說了一會,鍾青葉感覺胸口的撕痛漸漸平息下來了,也終於恢復了一點力氣,便從她身上坐起來,蹙眉看了一眼自己腿上的傷。
「小姐,我們這是在哪?」研紫面色恐慌的看了一眼周圍的環境,問道。
「不知道。」鍾青葉從手肘處取出一把匕首,淡淡的回答道,她只記得她抱著研紫落下山崖,要不是她用手腕上的匕首強行插進山崖的縫隙中當做緩衝,又被樹枝擋了好幾下,再落到柔軟的落葉層上,說不定她們兩個早就沒命了,哪還顧得上這裡是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