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一瞬間寂靜如荒墳,鍾青葉重新繫好了衣服,將身體上的痕跡掩蓋的嚴嚴實實,不漏分毫,警惕的看著桌子邊垂目無語的風瑾。
不是她的錯覺,有一瞬間,鍾青葉清晰的感覺到,從風瑾身上散發出來的濃厚的殺意!
那種殺意她並不陌生,齊墨身上有,她自己身上也有,但是她從來沒想過,會在風瑾身上找到同樣熟悉的氣息。
冰冷的、陰暗的、壓抑的、沉悶的……各種各樣低迷的情緒如濃霧一般包裹了風瑾整個身軀,他的面容模糊黯淡,隱隱約約的,可以看到男人赤紅的眼睛,猶如嗜血的野獸。
風瑾全身都籠罩在極度的陰寒中,那種凜冽的寒意,比起齊墨來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房間的氣壓一瞬間低到極致,這種危險的氣息讓鍾青葉驚懼,她忍不住伸手抓緊了自己的衣襟口,連連後退。
風瑾突然抬起頭來。
黑髮無風自動,在慘白的面容上劇烈的拂動著,男子一貫溫潤的眼睛裡滿佈血絲,好似被逼入絕境的猛獸,牙關嘶咬間,細碎如同磨牙,薄唇死抿,好似面無表情,又似乎滿面瘋狂。
鍾青葉莫名其妙的膽戰心驚,蹙眉看著他,試探性的問道:「風瑾?…你怎麼……」
「阿青!」男子低喚。
聲音沙啞而低沉,猶如地獄魔鬼壓抑不住的低吼,讓人從心底發出靈魂的膽顫。
「你說過,這只是一場交易!」
他的每一個字都似從牙縫裡擠出來,每一個字都好像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歇斯底里,又似乎極度冷靜,執拗而瘋狂的看著她,目光猶如地獄陰泉:「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鍾青葉的瞳孔微顫,手足無措的看著眼前這個男人。
即便他表現狂暴而危險,依然可以讓她察覺到,那透入靈魂的痛苦……
在這種痛苦下,她甚至忍不住要心生愧疚了。
為什麼?
這應該她的事情才對,為什麼風瑾會……
倏地的,少女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竭力在保持理智的男人,有個不可思議的念頭在腦子裡越來越清晰。
難不成,風瑾是這個世界的鍾青葉的……
不會的……怎麼會……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怎麼可能會讓她嫁給齊墨?
鍾青葉用力的甩甩頭,像是要把這種念頭從腦子裡徹底甩出去。但是很顯然沒有成功,這個念頭非但沒有甩出去,反而在腦海中越來越清明。
過去很多很多的記憶碎片不受控制的浮現出來,風瑾對她的態度,風瑾對她的溫柔,風瑾對她的寵溺,風瑾對她的保護……
她第一次來到這裡,他對她說,別怕,他在這。
她無法接受事實甩了他一巴掌,他笑瞇瞇送上另一半臉,說,只要你解氣就好。
她重傷昏迷,他奮力施救;
她下嫁之前,他竭力阻止;
鍾家被毀的時候,他出現在她身後,接住她倒下的身體
以及現在……
………………
很多很多,很多以前她根本沒有留意的細節,在這一瞬間全部沸騰了起來,叫囂著簇擁成一個念頭。
風瑾對她……
「阿青!」
鍾青葉還沒來及反應,風瑾的速度突然間迅捷無比,一下子就衝到了她面前,一把按住她的雙肩,將她整個人重重的按在房間的牆壁上,力道之大,幾乎要透過單薄的身體,捏碎她的肩骨。
鍾青葉忍不住皺眉,微微呻吟。
風瑾赤紅著眼睛,死死的瞪著她,目光裡掀起了一片驚濤駭浪,瘋狂的,簡直要將她整個人吸入其中,完全淹沒掉。
「告訴我,是不是他強迫你的?!」
咬牙切齒,每一個字都用盡了靈魂全部的力量。
鍾青葉全身一顫,愣愣的看著他。
風瑾看著她,目光瘋狂而冷靜,猶如落入深淵的人,即便知道一截朽木救不了他,卻依然不顧一切的死死的攥著。
那般瘋狂。
那般痛苦。
無邊無際的愧疚,沒有來源,沒有理由,在那一瞬間,將她整個人淹沒。
風瑾的痛苦如此鮮明,清晰的在提示她,她又辜負了一個男人。
這個男人,身份成謎,或許和以前的鍾青葉關係匪淺。
這個男人,難以琢磨,或許是把她當成了原來的鍾青葉。
但是無論如何,他現在確實真真切切的被她傷害著。
她不是這個世界的鍾青葉,她只是一個小偷,偷走了鍾青葉的身體,偷走了鍾青葉的身份,現在,還有頂著她的身份,傷害這個不想傷害的男人。
以前的鍾青葉,應該和他,是一對讓人羨慕的情侶吧。
如果不是她莫名其妙的搶走了鍾青葉的身體,或許他們會有一個很美麗的結局。
如果是真正的鍾青葉,看到這個樣子的風瑾,還痛苦到什麼地步?
心臟彷彿也開始生生作痛起來,有把尖銳的利刀,在不停的攪動著……
好痛…好痛……
鍾青葉,這到底是你在痛,還是我在痛……
風瑾突然瞪大了眼睛,手足無措的看著那個清瘦少女眼眶中滾滾而出的眼淚,晶瑩而溫熱的液體,順著她尖銳的臉部輪廓,一滴一滴的往下落。
幾乎快要消失的理智瞬間回籠,他觸電一般收回了雙手,看著那個少女失去了他的支撐,整個人軟軟的順著牆壁蹲軟下去,伸手摀住了臉。
壓抑的哭泣在房間內響起,消瘦的少女整個人微微發顫,豆大的眼淚從指縫中一滴一滴的落下來,打在地板上,幾乎可以聽到清脆的響聲。
這眼淚來的兇猛而突然,鍾青葉根本無法判斷是自己在哭,還是虛空中沒有離去的另一個鍾青葉,她只能感覺到整個胸膛撕裂一般的疼痛,幾乎要摧毀她所有的理智。
「……對不起…」
少女發出哀拗的悲憫,瑟瑟的顫抖中,漆黑的長髮從肩頭拂到地板上,流水一般泛著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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