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還沒等鍾青葉歡呼出聲,齊墨繼續用那種淡淡的語氣道:「在那之前,你好好休息。」
鍾青葉被他按在床上,生硬的用被子包裹的嚴嚴實實,眨了眨眼睛,齊墨瞪著她,鍾青葉又眨了眨,齊墨繼續瞪著死魚眼。
「不行!」鍾青葉突然像抽風一樣猛地推開他坐起來,眼睛瞪的像牛一樣:「現在哪是睡覺的時候,不是還有一大堆事情要解決嗎?你剛剛回來,連情況都沒弄清楚,五鷹又不在,你一個人……」
「我說了,有我就夠了!」齊墨突然厲聲打斷她的話。
鍾青葉一愣,還沒說完的話就像石塊一樣卡在喉嚨裡,呆呆的看著齊墨,再說不出來半個字符。
齊墨好像突然之間發怒了,一把將她推在床上,咬著牙狠狠的道:「你聽著,你只是一個女人,做好你自己的本分就可以,男人的事情由我解決,輪不到你插手!」
鍾青葉陡然瞪大了眼睛,渾然不知所措的看著齊墨,瞳孔在放大的眼眶裡微微顫抖,猶如一塊戰慄的水晶。
齊墨愣了一下,似乎是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太過激動了,鬆開按住鍾青葉肩膀的手,側坐在床邊,伸手取下了臉色的面具,揉了揉眉心,表情在毫無動靜中摻雜了疲倦的痕跡。
鍾青葉緩緩從床上坐起來,放大的瞳孔逐漸收縮,眼裡有飛快的情緒在閃動,太多太雜,反而看不到她到底想表達什麼。
鍾青葉也不知道那一刻自己心裡是什麼滋味,好像熱浪滾滾的火焰,突然間被一盆涼水當頭澆下,雖然沒有完全熄滅,卻滲出讓人討厭的濃煙,一瞬間包裹了整個心臟。
她緩緩從床上爬下來,穿好鞋子,站起來往外走,還沒走兩步手腕就被拉住了。
「你去哪?」齊墨在身後問道。
鍾青葉緩緩吸了口氣,像是要將這些對她而言陌生無比的情緒全部壓制下去,連頭也不回,她輕聲道:「如果你只是需要一個在家等候你的女人,那麼,何必找到我?」
說完也不管齊墨是什麼反應,鍾青葉一發力掙脫了他的手,腳步又快又急,卻絲毫不顯得倉促,一直走到門口的時候才停下來,低頭緩緩道:「齊墨,我以為你知道,我根本不是那種會心甘情願等在家裡的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我想活著,所以…我不會把我的命,托付給任何人。」
門被用力的拉開,屋外天色是偏向灰黑的顏色,三月的梅雨還沒有過去,那短暫的兩天陽光,想要驅散這種陰霾,恐怖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的吧。
鍾青葉走了出去,頭也不回。
齊墨一個人坐在新房內,大紅的喜字襯做了他的背景,他愣愣的看著鍾青葉離開的方向,像是在奇怪怎麼突然之間,好好的兩個人就變成了這樣。許久,他咬了咬牙齒,伸手扶住的額頭。
不是故意想吼她,也不是故意想打擊她,他只不過在害怕而已……
這次的巫蠱事件,其實早在一開始他就發現了端倪,只是偏偏又在南域發現了拜月教的痕跡,再加上齊穆很快就要前去主持封陵儀式,東商的和親隊伍也沒有離開。
站在齊穆的位置,無論從哪一個角度來看,在封陵儀式即將到來和東商和親的隊伍也沒有離開的當頭,掀起大規模的波瀾是一件極其冒險的事,若一個處理不好,非但會給東商留下不好印象、影響封陵儀式的順利成行,甚至連北齊數百年的根基都會為之顫動。
齊穆是個謹慎的人,齊墨一直是這樣認為的,卻萬萬沒想到他居然會一反常態的鋌而走險,導致他的措手不及,留下鍾青葉一個人維護整個王府。
說到底,不是齊穆有多厲害,也不是這次的事情多麼難以預料,不過是齊墨自己,太過相信自己的判斷,輕敵了而已。
被困在皇宮不能出來的一天一夜裡,他得不到外界的半點消息,不知道事情到底發展到了什麼地步,也不知道鍾青葉到底怎麼樣了,也只有到了這種時候,他才深切的明白,他害怕失去她。
對於齊墨而言,從小到大從來就不知道害怕是什麼東西,唯獨這次,唯獨這一次,他切身的領悟到了,這才越發的不安。
如何不瞭解鍾青葉是什麼樣子的人,如何能不明白她根本不是那種樂於一片圓籠天空的人,鍾青葉在他眼裡,比起象徵女人的金絲雀,更似一隻翱翔天際的蒼鷹。明明就在身邊,明明摟在懷裡,卻依然讓人覺得,她隨時會展翅離去。
所以,才恐懼…
恐懼她會離開,恐懼她會危險,恐懼自己,總有一天會失去這只蒼鷹的陪伴。
到底要怎麼做?到底要怎麼做才可以綁住她的手腳,折斷她的翅膀,讓她一輩子不能飛翔?
怎麼做…才能填補自己那隨時都在不安的心…
齊墨整個人往後一倒,重重的仰面倒在喜床柔軟的被褥上,少女才離開不久,被褥彷彿已經冷卻了,只有屬於她的那股淡淡的香味,無時無刻的縈繞在鼻息間。
齊墨煩躁的用力按壓自己的太陽穴,對這樣束手無策的自己簡直痛恨到了極點。
明明,只要不顧一切的綁住就好…可是,他居然下不了手。
一想到那雙瀲灩的眼睛可能再也不會對他露出笑意,他的心就有一把巨刀在鋒利的切割,這樣的行為,會是兩敗俱傷麼?
咚咚咚,沉重的腳步聲,倉惶而失措。鍾青葉從來不會有這種腳步。
齊墨散掉了自己臉上的表情,將面具扣在臉上,翻身坐好,淡漠的看向門口。
「王爺!——不好了!王爺!——」
一串夾雜驚恐的呼聲從門外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