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鍾父三人,飛快的衝到鍾瑩所住的小樓前後,整個小樓已經亂成了一團。只見鍾瑩披頭散髮,身上僅穿了一件白色褻衣,甚至連鞋襪都沒穿好,一手握著不知從哪拿來的菜刀,亂七八糟的揮動,東走一下西走一下,嘴裡發出嗤嗤的笑聲,活脫脫一個發了狂的瘋婆子。
一群小廝下人圍在周圍,卻沒有一個敢上前阻撓,鍾瑩往哪裡走一步,他們就往另一邊退一步,嘰嘰喳喳的熱鬧非凡。
鍾母臉色慘白,肩膀上赫然一道血痕,被幾個婢女攙扶在身後,全身哆嗦的不像話。鍾毓和鍾縉成一下子衝過去,見鍾母傷的並不嚴重,這才放下心中的石頭。
鍾父站在人群外面,看著衣冠不整、瘋言瘋笑的小女兒,氣的全身哆嗦說不出話來,喘了好一會的粗氣,這才大怒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護院!護院呢?給我把瘋婆子抓起來!」
大老闆發令,打工仔哪能不從?所幸的是鍾瑩沒有鍾青葉那麼強悍,縱然因為失去理智力氣大了點,但對上幾個大男人也是無力反抗,很快就被人卸了手中的刀,狠狠的按在地上。
另一邊鍾毓已經派人去找了大夫,鍾母全身脫力的靠在兒子身上,全身不受控制的顫抖,一個字也說不出,顯然是嚇的不輕。
鍾父看著周圍一大群人,只覺得自己的面子都被這鍾瑩給丟光了,怒氣一瞬間湧上心扉,難以控制。他箭步衝上去,狠狠抽了鍾瑩兩巴掌,還是不夠洩氣,又重重的踢了她兩腳,直把鍾瑩踢得臉色慘白,倒在地上微弱的呻吟。
鍾父的臉色陰沉到了極點,怨毒的目光看著倒在地上的少女,簡直就像見了自己的殺父仇人一眼,怒氣沖沖的道:「給我把這瘋女人扔到淨呈寺裡去,告訴那的和尚,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准把她放出來!」
沒有人為鍾瑩求情,即便所有人都知道這淨呈寺是什麼地方。高大粗壯的護院粗魯的抓起倒地不起的鍾瑩,沒有半點憐憫的往外拖。鍾瑩還在嗤嗤的笑,身影逐漸消失在黑暗中。
所有人同情的看著她被拖走的方向,心中都很清楚,只怕以後,是再難見到這二小姐了。
就在鍾家眾人為了鍾瑩可以預見的未來而深感惋惜,睿王府內也是一片愁雲慘霧。
一天一夜了,足足一天一夜一夜了,鍾青葉和黃鷹都沒有一點要甦醒的徵兆。黃鷹還算幸運,雖然被鍾青葉打的慘兮兮的,但是情況已經穩定下來,他年輕、身子底子又好,只需以後細細調養,半點後遺症後遺症都不會留下。
真正麻煩的,是鍾青葉。
當日半天齊墨同她在房內足足待了一個上午,快用午膳的時候才出來,鍾青葉如今昏迷不醒,五鷹也不會將這兩個人的獨處聯想到別的地方,哪知道齊墨一出來就吩咐侍女更換床單替她清洗。
看著侍女臉色酡紅的抱著那染了紅梅的暖色床單出來,黑鷹、紅鷹、紫鷹及後來趕過來的白鷹,臉色簡直比彩虹還多姿,看向房間門的眼神一個比一個深沉。
雖然眾人心中所想各有不同,但卻沒有過度的想法,最多只是覺得齊墨趁著鍾青葉昏迷不醒時擅自胡來有些過分。畢竟鍾青葉和齊墨的關係已經昭告天下了,早一天洞房和晚一天洞房也沒什麼差別。
但是麻煩,緊接著就來了。
縱然齊墨小心了再小心,但無奈鍾青葉身上的傷口實在太多,親密間難免有些碰撞,導致她身上好幾處原本就沒止住血的嚴重傷口再度崩裂,血跡幾乎染紅了整張床。雖然有大夫及時做了包紮,但當天下午,鍾青葉還是因為傷口感染而嚴重高燒。
這高燒來的極其迅猛,幾乎一瞬之間便盤踞了她的身體,鍾青葉一張巴掌大的小臉慘白如雪,顴骨處卻凝固著一塊不正常的艷紅,滿頭的大汗讓侍女輪流擦拭都沒有用,嘴唇抿的極緊,乾燥的破了皮。
喝不下藥,退不了燒,鍾青葉陷入比原本更加危險的昏迷中,隨著她越來越薄弱的意識,齊墨的一張臉陰沉可以和幾百年沒戲的抹布娉美。
這個樣子的鍾青葉,根本沒辦法按照原來的計劃於二月二十三日成親,紫鷹已經連番幾次勸說齊墨再做打算了,齊墨沉默了一會,下令宣佈推遲成親,理由是時間太倉促,來不及準備一個盛大的婚禮。
因為兩人的婚期原本就太緊張了點,推遲日期以準備更為完善和盛大的婚禮,這個理由合情合理,發佈出去也只是得眾人理解性的微笑,沒有人去考慮這裡面的貓膩。
王府的警戒一直保持在巔峰狀態,絲毫沒有因為齊墨的復原而解除,可是此時的皇宮卻猶如一個深潭,沉寂的沒有半點波瀾,讓人一時摸不明白齊穆到底是怎麼想的。
時間一晃而過,天色眨眼就沉,屋內點著高高的明燭,暖光如星,將屋內的景物勾勒的朦朧柔和。鍾青葉依舊昏迷不醒,高燒不退,三兩個侍女站在內室的門口,大夫和其他人已經去了隔壁研究對鍾青葉的治療方法,整個屋子寂靜的就像冬日的深海。
忙了一整天的侍女頗為疲憊,見屋內沒什麼人,便放鬆的活動著身體,雖然不敢說話但也頗為自在,絲毫沒有發現,內室的角落裡不知何時多了一個朦朧的黑影,緩緩朝著床上昏睡的少女走去。
高燭長明,點火如豆,靜靜的燃燒在燈架上,一滴滴的燭淚順著修長的燭身緩緩下滑,一層層覆蓋在已經凝固的淚痕上。
黑影逐漸走出了角落的陰暗,暖黃的光勾勒著他頎長挺秀的身材,稜角分明的面容難得體現著溫潤如玉,肌膚閃動微光,斜飛的眉毛濃黑,淡淡的侵入鬢角,卻不復往日的從容優雅,靜靜的蹙成一攏,一抹心疼躍然其上。
昏睡中的少女絲毫沒有反應,靜靜的躺在床上,那種濃濃的死寂,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她整個人籠罩在其中,生氣全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