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場永遠都是一個容易讓人感傷的地方,這裡充滿著離別,是因為太多人只想到離開,而忽略了還有很多人是歸來。形形色色的人,形形色色的面孔。
陳麗雅帶著黎戈和姜多妤走進大廳,助理推著行李,姜多妤向後面跟著,老媽雖然同意她出國,不過心裡對陳麗雅還是有氣的,認為她拿錢壓人。最近幾天晚上,多妤一直和遠在研究院的父親聊電話,她把這兩年發生的事像在敘述著一個故事一樣講給他聽。父親在聽後,只說讓她按自己的心去選擇,說人生有很多條路,但只有一條,是你自己選擇的。
在同學的羨慕中,姜多妤辦理了出國,離開學校的那天,楊柳和吳希希都哭的慘兮兮的,黎戈沒有出現在校園,而是在校外的車上等他,用田新的話說,研育高中給他心裡留下了陰影。
王曉光為此還和田新真的生了氣,認為他是在影射著許星冉。范劍臣這次沒有拉架,而是對姜多妤說:你選擇出國,是對的。
早上,老媽在羅索了一堆在國外小心,還有不要吃人家軟飯的話後,就一個人在房間不出來,大姐和二姐送她上了黎家的車。
黎戈發現身邊的人步伐緩慢,眼睛盯著地面,心想可能是她有人沒送機,她心裡不舒服,黎戈放慢腳步,等她走近,伸手握住她的手。
她抬起頭,迎上暖暖的笑容,「等過年的時候,讓你媽媽和你姐姐們來澳洲看你。」
去澳洲看她,而不是她回來,陳麗雅說了,去澳洲留學,在沒畢業之前,不能回來,最少也是四年,這也是老媽氣結的地方,一向親和的陳麗雅,在這件事上做的如此決絕。
「你們倆磨蹭什麼,快來過辦手續。」陳麗雅催促著,她一身黑色貴婦的套裝,戴著大大的墨鏡,臉上冷冷的,姜多妤感覺她像是一種逃離,彷彿急於甩掉著什麼。
黎戈拉著她的手跟在陳麗雅的身後,衣著華貴氣質高雅的貴婦,還有一個如同王子般俊美男子,走在他們母子身邊,不時的招來過往人的側目,甚至有些小女生投來羨慕的眼神。
姜多妤第一次到機場,等待時,她四處的張望著。
突然,她看到一個高挑的身影,白色T恤,削瘦的背影,大腦突然像是電流穿過,身體下意識的向那個方向去,手卻被黎戈拉著,黎戈回頭疑惑的看著她的行為。
這時,一個女子從她身邊跑過,手拍向那個高挑的背影,他轉過頭,姜多妤感覺到失落,不是期待中那張漂亮的臉。那個男生報怨著女生來的晚,女生挽著他的胳膊說堵車耽擱了,又伸手去扒他皺在一起的眉,這個舉動,姜多妤曾經也是親暱的對許星冉去做。許星冉是愛鑽牛角尖的人,有什麼氣都自己吞著,只有眉尖會暴露他的內心。
星冉,你到底在哪裡啊,我要走了。
「多妤,我們要去登機。」黎戈拉扯一下失神的人。
有些僵硬的腳步跟在他後面,被他握住的手讓路過的女生小小的羨慕著,可她卻沒感到自豪,反而的是沉重,走到安檢,脫掉外衣,機場工作人員掃瞄著,姜多妤張開雙臂,突然間想到第一次看到許星冉時,他站在圖書館樓頂的天台上,張著雙臂,他說,那樣離媽媽近一點,感覺媽媽在擁抱著他。
淚,竟然漫出了眼眶,突然的流淚,讓掃瞄的工作人員一時驚慌,不知道這個女孩發生了什麼事。
「對不起!」姜多妤推開工作人員的手,抓起衣服胡亂的套上。
已經檢完走過去的黎戈回頭看到她,心裡面有了不詳的預感,急忙喊:「多妤,你幹嘛?」
「黎戈,對不起,我不能和你走。」她回頭匆匆地說著。
「多妤,別鬧,馬上就要登機了,我求你。」
「真的對不起!」想解釋很多,可安檢的地方不是能說那麼多話的地方,她向陳麗雅鞠了一躬,拿起背包,轉身就跑。
「多妤!」黎戈要衝出安檢去追,陳麗雅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喊:「你給我回來。」
「媽,讓我去找多妤。」
「她不去就不去,你必須跟我走,你要氣死我才甘心嗎?」
嬌小的陳麗雅此時憑生出股力氣,命令著助理和她一起硬將兒子拖拽著入關。
機場的大廳裡,能看到一個奔跑的女孩。
姜多妤走不了,她要留下來,她要等著星冉回來,沒有他的消息,她去哪都不會安心。
星冉,我等你回家。
姜多妤突然的反悔回到家,老媽在開門的那一刻,責備的說了她一句任性,但轉頭時,分明是眼中帶淚嘴角帶笑,然後就聽到老媽給大姐打電話的聲音,雖然避著她,不過她也聽到,老媽在誇大姐料事如神。
其實,沒有人捨得她離開,多年後,她知道大姐當初打的是從小到大多年來的親情牌,孰不知,真正讓她回來的,是為了等那個人回家。
幾天後,終於等來了消息,是消失近一個月的許倩打來的電話。不等許倩說完,姜多妤就急匆匆的趕到了許家的小屋。
門是半開的,走進去,看到的是許倩跪在地上哭泣著,手邊和地上散落著信和綠皮的證件。
「許倩姐。」她尺疑地喚著這個看似有些狼狽的女子。
許倩抬起頭,姜多妤看到的是憔悴的面容,這一個月,她究竟遇到了什麼事。
「星冉走了。」許倩悲傷地說出這四個字。
只是這四個字,姜多妤感覺這些天來堆積起來的強大信念,瞬間的土崩瓦解,許倩抽泣著說:「我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爸爸會參與綁架,星冉為了救他的同學,受了重傷。我今天才回來,是鄰居告訴我的,說星冉昨天架著枴杖,和一個男人回來收拾東西就走了,連去哪都沒有說,只是把房照留給了我,鄰居說他的傷好像很重,腿和胳膊都是傷。」
許倩哭訴著,許星冉為救同學受了重傷,姜多妤知道了真相,這是報紙和新聞上都沒有說的,為什麼會被刻意隱瞞,為什麼學校會有那樣的傳言。
星冉走了,連去哪都沒有說,他真的那樣堅決的走了,難道就沒有捨不得放下她。
離開小屋,姜多妤走著那條路,走出小街,回頭,原來幫著星冉記得的路已經沒用了,他不在會回來。
站在街邊,拔通了長串的數字,幾聲後,那邊響起興奮的聲音:「多妤,你什麼時候來啊?我還在等你。」
「黎戈,告訴我,星冉是救你而受傷的嗎?」
沉默許久,那邊問:「你找到他了?」
原來是你們藏起了他,不要所有人知道,真的很失望,姜多妤開口說:「黎戈,不用等我了。再見吧。」
「多妤,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你聽我解釋。」
「說什麼不都是晚了嗎?還是……」再見說不出口了,她不想再見了,黎戈似乎也明白了,在那一端沉默著,卻不捨得掛電話,只要信號通著,好像還有一絲希望一樣。
不要再見了,黎戈。
姜多妤按下紅色的鍵子,將這希望掐斷。
18歲的她,第一次經歷了什麼叫做刻骨銘心的痛,欺騙,隱瞞,害的卻是三顆年少的心,多年後的真相浮出水面,才知道這一切都是一個母親可悲而又自私的心理,可是現在18歲的她,根本還沒有體會得到。
從那以後,黎戈再也沒有打過電話,也沒有了勇氣和理由再要求什麼,托運去的行李又被送了回來。
許倩也走了,賣掉了房子,臨走之前來找過多妤,說如果有一天星冉回來,一定要留住他,然後拿著一個簡單的行李箱,單薄瘦弱的身影,消失在了胡同的盡頭。
在何雨的幫助下,重新辦理了一些手續,姜多妤又回到學校,準備參加高考,本來能留學的人突然回來,學校裡有一些風言風語,可是這些她都不理會,只把事情的真相告訴了田新,於是幾天後,學校裡關於歪曲許星冉的言論不復存在。
而校園裡因為黎戈和許星冉的不在,清靜的有些不現實,每個人的心裡總是少了什麼,范劍臣能感覺得到,是姜多妤少了以前天真的笑容,是兄弟連裡少了兩個兄弟,是少了友情,少了太多的東西,這也許,就是成長之殤吧。
沉下心來,進入了高考前的複習狀態,難得心可以靜的如死水一般,在那個最炎熱的夏季,他們都成了千軍萬馬過獨木橋中的一員。
姜多妤文科成績超長髮揮,在何雨的建議下,報了國家傳媒介的最高學府,北京傳媒大學,高考分數出來時,專業成績遙遙領先。
范劍臣眾望所歸的成為那年的全省理科狀元,和保送的田新如願地去了全國著名的理工大學,本省的東華理工。王曉光也算幸運,二表之內考上了外省的大學,與首都僅有兩百多公里。楊柳成績很不理想,三表未入,本科不成,選了專科去了最遙遠的海南。
那年的夏天,原本以為拆不散的少年們,為了夢想而各奔東西,海角天涯,就此天各一方,姜多妤在和王曉光坐上火車時,頭伸出車窗外,對送行的范劍臣和田新說:『如果有一天許星冉回來,記得一定要留住他。』
人人都想留住他,可是,他還會回來嗎?
火車前行著,站台上漸漸遠去的送行人的身影,姜多妤知道,故事到這裡已經結束了。
不,不是結束。
結束,代表著又一個開始。
分離也是為了下一個重聚。
她相信,命中注定有交集的人,總會再見的。
總會有那一天的。
(第一部完)
明天繼更第二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