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風像是一把把寒刀揮舞而下,刀刀割人肉、割人心,疼得已經發麻,已經無覺。乾淨整齊的小四合院仍是平地起了一層沙塵,在空中打著盤旋。揮灑著一層一層泥土,然後再一層又一層地捲起……之後便是光潔而無染的石頭!
臥室內大床上的老人,絲毫不受這狂風半點影響,卻是一個瘋狂地急剎車擾了他甜甜的睡眠。一團艷粉色從車上走下,提著兩包採購品十分愉悅地走來。護工連忙接了她手裡的物品,她便一步跨進了楊雲忠的臥室。
看著床上那個雙眼無神的男人,木芙蓉呵呵笑著坐到了床邊,拉起他僵硬顫抖地大手,笑道:「忠哥呀,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的小老婆拉著你弟弟從公司七樓平台……跳下去了!哈哈哈……」愉悅朗朗地笑聲,使楊雲忠的大手更加瘋狂地顫起來,口水漸漸從僵硬的嘴角流下,跟著眼前快樂的髮妻一起傻笑起來……
木芙蓉翻出手包裡的手帕,細緻地擦著楊雲忠嘴角不斷湧出的口水,眼底的柔情又是不自覺流露,淡淡地細聊著:「當年,這兩個人害你病中風癱瘓,如今總算是咱們的兒子幫你報了仇。忠哥,你放下心來,等著我陪你一起安度晚年……」
楊雲忠的回應是顫抖著大手,又是撫向自己的臉頰上的那條細細傷疤,顫抖地撓著……撓著……無論木芙蓉怎麼阻止,他還是將臉頰撓出了鮮血……
蘇珊的康復訓練如期舉行,楊木經常來鼓勵幫助她,沈洛魚也是時常前來照顧。蘇珊急於求成,因為陸易已經不允許她再去探望楊雲誠的情況。她怕,她真的怕還沒有等她站起來,他就已經走進了鬼門關!
將輪椅滑向欄杆的中間,便是一手握住一條桿首,用盡全身力氣使身子立起……立了一半,胳膊已經沒有半點力氣,可身下的輪椅卻是滑向了後側……無奈間,她等著無數的摔倒。力氣瞬間全無,雙手一鬆,身後一個有力的雙臂環住了她無力的身子。
一股安穩的氣息使她心頭一暖又一痛,他……是她再熟悉不過的楊木!楊木連忙將她抱到了輪椅上,眉心淡鎖,輕輕冷斥:「珊,你就是太心急了!永遠都改不了的性子!」
蘇珊淡淡地笑起,臉上閃起的汗珠使楊木的心不自覺地揪了一下。似乎塵封的回憶在這個倔強的臉上、汗裡,一點一點地呈現出來……
她的努力,從認識他那一天起就沒有間斷過;她的努力,只是想爭取與他並肩而行的權利;她的努力,一直讓他心疼不已!因為她的努力,到這一刻都沒有得到過回報!為了他的努力,全被父親駁回;為了小楊山的努力,全被楊雲誠駁回;而這次為了楊雲誠的努力,會不會被死亡駁回?!
楊木不自覺地微微一顫,坐在一旁的長凳子上。抓起她的兩隻手,她想縮回,卻被他強制住。攤開她的手心,一個又一個血泡使他的眉心更加的糾結……
蘇珊連忙抽回自己的雙手,輕輕握成拳,依然淡淡地笑著:「下次,可以幫我買幅手套!」楊木歎了一口氣,不容置疑道:
「每一次都要等我來了才能進行!!」說著,大手伸到她的額頭想幫她擦去密麻麻的汗珠。本是一個很隨意的動作,蘇珊卻猛得將頭一偏。楊木頓時有點急了,另一隻手扶住她的後腦勺,繼續想幫她擦汗的動作,在蘇珊蒼白的臉色下停止!
蘇珊咬著顫抖的下唇,抬起淚眼,淡道:「楊木,我不需要你可憐我!你知道嗎?原來我當初企圖想時常看到你,而如今無意間的實現。我才知道,看到你只會讓我更痛苦!所以,求你了……別再來了!」 楊木心頭一撞,猛得將她帶到自己的懷裡,眉頭糾鎖,聲音沙啞:
「那你就當是可憐我吧!你不知道我每次一想到你,一想到那個宛然灑脫的蘇珊,因為我墜落得如此徹底,我有多心痛嗎?!珊,真的對不起!如果當初我能及時趕回法國、如果我不是一味的逃避、如果我能及時聽聽你的心聲……我們不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真是我的錯,是我把你害成現在這個模樣……所以,也當我求你了!你給我機會,給我機會補償你!」
懷裡脆弱的身子在微微顫抖著,哽咽聲越來越大,崩潰到了極限便又是號啕大哭起來:「楊木……楊木……我們回不去了——永遠都回不去了——我好難受……我真的好難受……為什麼老天要這樣對待我?!與你擦肩而過之後,又讓我面對與誠的生離死別……如果……如果他真的死了……我還要怎麼活?!啊……啊……」
楊木拍撫著她顫抖地後背,細細地安慰著:「珊,別怕!有我在,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你也不要再離開我,安心地留在我身邊。我會照顧你一輩子,無論你還能不能站起來,我都一輩子做你的雙腿……」
「啪——」身後一個細微聲響,兩個人結束了擁抱。沈洛魚驚慌失措地模樣出現在他們面前,楊木猛得站起,卻說不出一個解釋的字眼。蘇珊連忙擦了臉上的淚水,剛要開始解釋,沈活魚卻淡淡地笑起,只是眼底的霧氣及嘴角的顫抖使人心疼:
「對、不起!」便彎下腰,顫抖地將地上的東西撿起,然後一步一步邁著有些艱難地步子走了過去。將手裡的東西放到蘇珊的雙膝上,笑道:
「手、套!」東西送至,便是轉身要走。只是剛轉身,楊木拽住了她的手臂。剛要對她說些什麼,小南提著餐點走了進來……
楊木輕輕吐口氣,沖小南淡道:「送你嫂子回木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