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吧,你要怎麼救他。」對某只懊惱不已的表情視而不見,卜月光拍拍他肩膀,嬉皮笑臉地問。
璽永龍雙手握拳,牙關緊咬,額頭青筋鼓脹,從一默數到二十,總算成功壓抑住了騷動喧嚷爆發的火山。
見他別開臉不看自己,卜月光知道他正在生氣中,可杜靈恩病情危急,也就顧不得那麼多了,似笑非笑睨著他,嘴角斜歪,讓眼神看起來富含輕蔑意味,語調譏諷地說:「怎麼,你該不會想反悔了吧。我就說,曾幾何時神變得這麼好說話了……」
眼神一黯,似乎陷入了回憶,「雖然過了很久,但那時的情景,我依然記憶猶新:當時,那位婆婆站在手術室外虔誠祈禱,希望神保佑她孫子手術順利。她那麼有誠意,已經八十好幾將近九十歲的老人家整整在手術室外跪了十多個小時,快暈倒過去了,可神根本沒理睬她,婆婆的孫子沒能活著離開手術室,在冷冰冰的手術台上失去了幼小的生命。那位婆婆後來怎麼樣了,我不知道,唯一確定的是神是一種鐵石心腸、沒肝沒肺的存在!」苦笑一聲,「我明明知道神是這樣缺乏憐憫之心,卻……愚蠢,我真愚蠢,居然相信身為神祇的你會幫我挽救杜靈恩的生命,我真是太愚蠢了,活該被騙。」
聽聞此言,璽永龍哪裡還顧得上生氣,她對神有那麼大誤會,對他即將發起的追求極為不利,得盡快扭正才是。他露出著急的表情,說:「月光,不是你想的那樣,神很忙的,沒辦法時時刻刻一直看著某個人……」視線運氣極佳地捕捉到她唇邊一閃而逝的得意,不禁為之氣絕,真是一點不消停啊,就這麼喜歡訛詐他?
璽永龍撤掉急切的表情,冷淡地說:「俗話說得好,求神不如求自己,把希望全都寄托於神,婆婆本身就有錯,那是她傻,其實神根本沒有起死回生之能,說穿了,信奉神明,對人類而言,只能算是一種精神寄托,並沒有什麼真實意義。」
「真的假的?」卜月光驚訝的下巴快掉了,「不是號稱無所不能嗎,神怎麼可以沒有起死回生能力?」太不可思議了。「要是傳出去,你們神不曉得該失去多少信徒。」
「那樣最好。」璽永龍挑高眉,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我們一點兒不稀罕被人類供奉,每天燒那麼多香燭熏我們,還大堆大堆燒冥幣給我們,也不想想我們是神,不是鬼,這些東西之於我們一點用處都沒有,反而需要成立一個部門專門清理,真的很麻煩。」
「有一點,我必須先聲明,免得你一直誤會下去——無所不能,並非我們自個宣傳,是人類一廂情願強行冠扣我們頭上的,我們之所以沒出面澄清,是因為這對樹立我神人一族尊貴、不容褻瀆的偉大形象極為有利,所以,誤會的是人類自己,並非我族人刻意蒙騙。」
聽的一個頭快變兩個大,卜月光望著他,正經八百問他,「那麼,你告訴我你到底能不能救他?」食指指向杜靈恩,他的身子還是醬紫色,可臉已經轉變成了純黑色,不止嚇人而已了。
心,狠狠刺痛,她只想知道他到底還有沒有救。莫名的,她發現自己不願意聽到否定答案,想摀住耳朵拒絕收聽,可……她又強烈的想知道答案……
就在卜月光陷入天人交戰的痛苦擇抉的時候,緊鎖眉頭,一瞬不瞬睨著她端詳的璽永龍總算輕啟性感薄唇,回答她說:「不能。」
什麼!不能!?
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卜月光頓感暈眩,身子搖晃數下,險些暈倒。該死,就這麼在乎杜靈恩?璽永龍皺起臉,拳頭握得緊緊的。
「雖然我不能救他,但我知道一個方法可以救他。」
「什麼辦法?」天丹醫神雙眼閃爍亮光。真不愧是永龍王子,居然有辦法解地獄看門獸之毒,她好想知道那個方法喔,好想好想。身為醫者,天丹醫神無時不刻都想著精進自身醫術。
相較於天丹醫神的興奮,卜月光壓根沒一點情緒波動。知道方法,卻不能救,說明他那個辦法很難執行,她不敢抱太大希望,因為希望越大,失望就會越大。平常心,平常心,平靜表相下,她如此自我告誡。
不喜歡她如此不信任自己的感覺,璽永龍微瞇充滿侵略性的雙眸,惡聲惡氣屏退伊洛和天丹醫神。房門閉合前,天丹醫神不死心地再次懇求永龍王子讓她留下來學習解地獄看門獸的毒。
「滾!別讓我再說第三遍!」璽永龍大聲怒吼。
嗨!門終於關上了,璽永龍走過去,落鎖自裡邊鎖上門,仍覺得哪裡還存有不妥之處,揮下巴思索了一會兒,他放下手,設置結界籠罩了病房,這樣就不怕隔牆有耳了。門外,始終沒辦法死心的天丹醫神把耳朵貼在門上,仔細專注的聽了半晌,什麼也沒聽到,納悶不已:奇怪,怎麼一點聲音都沒有?那兩個人該不會在玩眉目傳情那一套吧,拜託,趕快說話好嗎,永龍王子,人家小帥哥還等著你救命吶。伊洛見天丹醫神聽得如此專注,以為她偷聽到了些什麼了不得的事,左右看看走廊,神來神往,皆奇怪的望著她倆。猶豫一下,也把耳朵貼到門板上。
「我的確不能救他,」璽永龍行至卜月光身旁,「但我敢向你保證,姓杜的臭傢伙死不了。」
「說明白點,我腦袋轉不過來,跟不上你的思維邏輯。」杜靈恩臉色如此恐怖,卜月光心亂如麻,不想用腦筋。他一會兒有方法,一會兒不能救,一會兒又保證杜靈恩死不了,她被繞得頭昏腦脹,不曉得他究竟想說什麼了。
歎一口氣,終究捨不得她難過,璽永龍說:「儘管放一百二十個心好了,只要你在,杜靈恩就不可能有事。」
「什麼意思?」紅瞳一轉,猛然想到什麼,「血龍,是不是血龍?」
「就是血龍。」璽永龍不甚樂意地說,「老實說我不太想說出來的,可,我心疼你,不忍心看你難過,才……
明明不想說,卻……璽永龍覺得當神當成這個樣子真夠悲哀的。不但得提供方法救情敵,藥引還是他心愛之人的……總之,他真的很悲催,活脫脫一個杯具角色,還頂著神的身份,唉。
不懂他自怨自艾啥,卜月光拿起一旁的水果刀,放在腕上,擺出切割姿勢,「是要把血龍拿出來嗎?」除了割斷血管,她還真想不出有什麼辦法可以拿出血龍。
此時,她一點兒不想思考為何為杜靈恩這樣做,她只知道自己不想讓他死去。杜靈恩還那麼年輕,不能就這樣死去,他應該得到救贖,讓年輕的生命綻放出燦爛的花朵。
「住手,你不能割那個地方,快住手!」璽永龍駭然看著擱在她動脈上方的刀子,心驚肉跳,深怕她一不小心,割斷自己的動脈,「動脈一旦割斷,你就活不成了。」不是自然死亡的死靈無一例外將會自動前往冤死城,一直待到被那兒強腐蝕性氣體腐蝕掉魂魄,灰飛煙滅為止。一旦進入冤死城,即使身份高貴如他,也不能將其帶出,是以正計劃掠奪人家愛情的某只,自然很害怕自己鎖定的對象被送到那個地方了。
「可是……如果不割斷血管,我要如何取出血龍?」卜月光表示很不解。
「笨蛋,杜靈恩的命有你的寶貴嗎!」璽永龍再也壓抑不住心裡孕藏著的火山,爆發了,指著她鼻尖大聲質問,「你就那麼喜歡他嗎,喜歡到為了他可以犧牲自己?」
「誰……誰說我喜歡他來著!」卜月光羞紅了俏臉,右手一軟,水果刀掉到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我,我只是不忍心看這麼年輕的他就這樣失去生命而已,太悲慘了。」
「是嗎。」璽永龍一臉不信,卻也不想在爭辯這個讓他妒火中燒的話題,轉移話題說,「取血龍未必得割斷血管,過來,我取給你看。」
卜月光連忙走過去。
「手,給我。」卜月光伸手給他,赤瞳睜得老大,想仔細看清楚他怎樣不割斷血管取出血龍,以便日後自己取。
「看清楚了,別眨眼喔,」此時,卜月光純真的就像一個天真的小孩童,把什麼都寫在臉上。璽永龍一手拿起卜月光一個指頭,讓指腹朝上,捏在食指和拇指之間。另一隻手伸出,食指與中指間夾著一枚尖針。針的尖端比普通的縫衣針尖細許多,在金黃色的陽光照耀下,泛著刺目的白光。
這個動作如此熟悉,他該不會是要……
「來了。」璽永龍說:「忍著點。」突然起作弄她的念頭,璽永龍說:「來了,忍著點。」他揚高針,猛力戳向卜月光指腹,肯定很疼。卜月光有些害怕,反射性的閉上眼睛,不看。璽永龍呵呵笑出聲來,針快接近她指尖時,放緩速度,讓針尖溫柔的沒入其中,不讓她感到多餘的痛楚。不會吧。卜月光睜開眼,愕然看著璽永龍溫柔地抽出針尖,還真是戳血檢測血型的方法。太簡單了。感覺指腹有異物鑽出,她將視線移向仍被他捏著的指頭,卻見一隻血龍鑽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