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地獄是什麼樣的感覺?
是一片暗無天際的絕望,軒轅莫離很奇怪自己竟然能在眼前一黑之後就立刻回歸清明,她有些艱難的站起身來,身邊不知是誰在扶著她,她毫無所覺,只是瞪大雙眼茫然的看著冰棺中男子那接近透明的膚色,她感覺不到任何的生命跡象,神智似乎被抽離身體,直接把耳邊傳來的呼喊聲排除在意識之外。
似乎,身邊有許多凌亂的腳步聲。
隱約中,有人在說,「沒有脈搏了,連心跳也沒了!」
軒轅莫離的手,緊緊的握著,握的那般用力,任指甲陷入掌心,留下了斑斑血跡,她不敢走近冰棺,只是愣愣的看著,希望那個出塵的男子只是在和她開個玩笑。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男子依舊緊閉雙眸寂靜無聲。
軒轅莫離緩緩的退後了一步,然後再退了一步。
師兄……
你不是笑著跟我說沒事的嗎?你不說此間事了要陪著我的嗎?你許給我的幸福還未完成,怎能就這樣丟下我便走?你為什麼要欺騙丫頭?為什麼?
天人永隔,讓我一人承當,你怎能捨得?
難道就因為我這舉世無雙的命格,所以我的宿命只能是孤獨終老?
這個身份,讓她擁有了一切,也讓她失去了一切……
聞訊趕來的北斗七星們紅著雙眼,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後,沒留下任何的話語,帶著流雲的屍體快速的離去。
她知道,他們是恨她的,因為她的原因,讓他們的主子丟了性命!
軒轅莫離只是靜靜的看著這有些混亂的場面,沒有阻止,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眼際,她的唇邊才突然勾起一抹沒有笑意的弧度,淡淡開口,幾不可聞,「師兄,等我!」
她不看身邊焦急慌亂的眾人,只是帶著讓人心驚的魅惑妖嬈的笑容,緩緩轉身,抬步離去。
屋外,大雨依舊。
直到他們離去後,袁木才帶著侍衛從隱身的角落慢慢走出,他有些疑惑的皺起眉頭看著他們消失的方向,有些不解,太子不是說當她看到那封信後便會無事嗎?為什麼現在僅看到她的身影,都讓人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這中間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想起剛剛屋內傳來的嘈雜聲,因為下雨,聽得有些不真切,一種不安霎時湧上袁木的心頭。
雲和二十一年五月十八,南平國的幾萬人馬繞過雲水國前方守軍的阻截,和先期到達的青巖國幾萬人馬順利合圍,一舉向雲水京城進攻而來。
長空之下,軒轅莫離一身單衣,站在黑底繡金的王旗下,多日來不曾好好休息的臉上看不出一絲的疲憊,她目光沉默的看著雲水國京城那高高的城樓,而後閉上眼睛,頓了頓,收回目光,靜靜的看著前方數萬的南平國和青巖國將士一字排開,殺氣凜然的和雲水國的士兵絞殺在一起,成片的屍體堆積在一起,有南平國士兵的,有雲水國士兵的,也有青巖國士兵的,大片的鮮血映入她的眼底,她無動於衷。
天空,不知何時又飄起了小雨,一把青色油紙傘輕輕移到她的頭頂,擋住了天空那方讓人絕望的陰霾。
沒有看身後到底是何人,軒轅莫離淡淡的說道,「風寄凡走了!」
「其實他是不願意走的!」想起剛剛風寄凡離開時那滿臉不情願的表情,軒轅銘不由得好笑的搖了搖頭,語畢,微微一頓之後又繼續說道,「他很擔心你!」
「我有什麼好擔心的?」軒轅莫離眉峰一挑,似笑非笑。
軒轅銘看著妹妹那張看不出任何情緒的臉,他知道此時任何的言語安慰都是無用,想了想,他終是開了口,「離兒,探子來報,北斗七星帶著他,消失在麒麟山之中……」
「嗯!」軒轅莫離輕輕應了一聲,彷彿此事和她無一點的關係,即使她清楚明白的知道他口中的『他』指的是何人。
「離兒,你——」軒轅銘的臉上閃過一絲擔憂,他沒想到那夜會發生那樣的事,等他接到消息後,北斗七星已經帶著流雲離開了,據秦思說,流雲確實已經沒有任何生存的跡象了。
從那夜過後,他這個妹妹就讓他再也無法看懂,她平靜的讓人有些心驚,他不知道她心中到底在想些什麼,尤其當她面帶微笑的看著別人時,竟讓他感覺到了一種嗜血的妖嬈。
知道他想說些什麼,軒轅莫離只是默然的站著,青紙傘下,她的目光有些迷離的看著那濺血的戰場,一抹絢爛的笑容慢慢浮上唇角。
「三哥。」她說。
「嗯?」
「你說我是不是是個不祥之人?」語氣輕鬆的就像在說別人。
「離兒,不許你這樣說自己!」軒轅銘的語氣中帶著難得的嚴厲。
「可為什麼我身邊的人都一個個離我而去了呢?」悲涼的語調中帶著濃濃的不解。
「離兒——」丟到手中的雨傘,軒轅銘站在她的面前,握緊她的肩膀厲聲喝道。
對上兄長閃著怒火的雙眼,軒轅莫離微微苦笑了一下,「三哥。」
「嗯?」
「其實我是不敢聽到他的名字。」因為每聽一次,我的力氣也少去一分,因為我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軒轅銘有些震驚的看著她,目光疼痛,無言以對,直到此刻,他才明白這個妹妹心裡的愴痛到底有多深,到底有多重。
軒轅銘抬手摸了摸她的發,一時間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沒有去看軒轅銘的表情,軒轅莫離挺直背清瘦的脊背,緩緩向戰場走去,「三哥,回你該去的地方吧,不用擔心我,你這一國之主不能離開你的位置太久,現在青巖國政局尚且不穩,就連風寄凡都回去坐鎮了,你可不能輸給他,你要給我最有力的後援支持!」
軒轅銘聽著,良久之後才輕輕一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