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妃一笑也傾城 第2卷 第245章 決絕而去
    三月十八,春意盎然。

    在雲水國京城東側一條偏僻的小巷內,在一座簡樸的青磚灰瓦的宅院外,一個清瘦的身影正站在暗影中靜靜的打量著這座宅院,深邃清冷的瞳眸內帶著一抹恍惚。

    依稀中,一個白髮長鬚的老者正一臉氣惱的跳著腳指著一個笑的沒心沒肺的少女在說著什麼,仔細看去,老者氣惱的眉宇間還帶著不加掩飾的寵溺之色。

    軒轅莫離的眼底盪開了一絲迷離,一年前,也是這樣的一個春季,她隨著師傅到了京城,在她懵懂不諳世事的時候,嫁入了太子府,然後在短短的三個月時間內,她從天堂跌入了地獄。

    這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快的常常讓她以為自己不過是做了一場荒唐不羈的噩夢而已,但那明明白白的事實又告訴她,這個想法不過是自欺欺人。

    有些記憶就像是久存的面具,時間久了,自會慢慢的腐朽,不經意間輕輕觸碰之後,就會轟然碎裂,再也無法拼湊完整,可是這個世界上總會有些例外的狀況,就如同她,記憶好到想忘記一些事情都很難。

    當初知道真相後,她是對無上國師帶有怨恨,怨恨他為何要這樣來利用自己,可是奇怪的是,當她聽到他在那夜去世後,心中突然有些悶悶的,有著說不出的難受,就像是親人逝去般心痛,那一刻,她不願承認自己早已原諒了他,只想著和曾經的一切脫離關係……

    那些遙遠的記憶在看到這座曾經是國師府的宅子時,突然源源不斷的湧上腦海,但奇怪的是,此時再次想起這些,她的心中竟然會是一片平靜,曾何幾時,她心中的那些怨恨竟然在無形中淡了不少?

    再次看了一眼早已摘下國師府牌匾的宅子,本該掛牌匾的地方此時空空如也,即使現在是傍晚時分,整座宅子也安靜的像似無人居住,不知這裡現在是歸誰所有了呢?

    軒轅莫離垂眸想了想,邁步剛要離開,就聽見大門『吱呀』一聲輕輕打開,腳步一頓之下,一個青色的身影已經很直接的向她隱身的方位走來,「喂,看夠了嗎?看夠了就進來,我家公子要見你!」

    來人口氣很沖,就像她欠了他許多債一般。

    軒轅莫離揚揚眉,慢慢地從隱身的大樹後走了出來,微微一笑,「這位兄台,請問你認識在下嗎?」這人似乎是很不待見自己呢?記憶中,她不曾見過他,所以更不會得罪過他了,還有,他口中的公子會是誰?

    「廢話那麼多幹嗎?你到底要不要進來?」見她這樣問,男子的口氣更加的惡劣。

    「阿三,你皮癢了嗎,小心公子活剝了你的皮!」牆頭上,一個大大的腦袋伸了出來,年輕的稜角分明的臉上笑的像個彌勒佛般和善。

    「阿七,你知道什麼,我是在為公子不值……」阿三恨恨的開了口。

    「阿三,住口——」趴在牆頭的男子立刻臉色一變,打斷了阿三將要說出口的話,緊接著,他身形一動,人已經輕飄飄的落在了軒轅莫離的面前,面帶歉意的說道,「我家阿三就是這麼口無遮攔的莽撞性子,還望你見諒!」

    「你說誰莽撞呢,公子要不是為了她,怎會……」阿三沉著個臉,有種不顧一切說出來的氣魄,只是,這句話他同樣只說了一半,就無法再說下去了。

    正對阿三的話心存疑惑的軒轅莫離,眼睜睜的看著原本還氣勢恢宏的在她面前叫嚷的阿三就這麼在眨眼間軟綿綿的倒在了自己的腳邊,而一旁的阿七,則是滿意的拍了拍手,喃喃說了一句,「嗯,阿六這次的迷魂散不錯,下次要記得問她多要一些!」

    「你迷暈了他!」軒轅莫離的口氣是無比的肯定。

    阿七的臉上再次掛上了彌勒佛般的和善笑意,「這傢伙看到你太過激動,讓他睡上幾個時辰等他平靜下來就沒事了!」不過讓他有點發愁的是,阿三這傢伙醒了以後肯定會找上他打上一架的,不過這都是後話看,現在關鍵是要把人給公子叫進去,這點小事都做不好,他也沒臉在公子手下混了。

    「你們都認識我!」軒轅莫離再次確定。

    「應該……大概……可以……這麼說?」阿七撓撓頭,「小公子,你還是別為難我了,你進去了自會明白一切的!」

    默默的看了他一眼,軒轅莫離又看了看那半敞的大門,心中一動,邁步走了進去。

    走進府中後,身後的大門再次『吱呀』一聲關上,阿七肩頭扛著阿三腳步輕快的在前方帶起路來,一路行來,軒轅莫離就發現,這裡的一切都和一年前沒有任何的改變,看到這,她輕輕一歎,景色未變,但卻已人非。

    洪伯他們現在不知可好?那個和善的老人家在她居住在國師府的那些日子,待她一直是很好的,就在她這番沉思間,三拐兩拐之後,阿七在一個小院外停下了腳步,「小公子請進,我家公子正在裡面等你!」

    軒轅莫離回過神,這才發現她正站在她曾經居住的暮晴閣外,等她再轉過身去,阿七已經悄然離開了。

    有些猶豫的伸出手來,握住那個熟悉的青銅門環,輕輕的推開門走了進去。

    小巧的院子中,唯一的一棵帶著花骨朵的桃樹下,一個身形修長的白衣男子背對著她負手而立,那風姿絕世的瀟灑背影,此時有種無言的落寞,快要落山的夕陽在他的身體四周投射下淡淡的金色光芒,這一刻,男子衣擺隨風輕拂,衣袂飄飄猶如謫仙。

    聽到身後的響動,男子悠然轉身,臉上洋溢著春風和煦般的淺淺笑容,那笑容,如春日裡盛開的百花,足可驚艷了世人的眼睛,而他看著她的眼神裡,帶著幾縷絲絲纏繞的淡淡寵溺,「丫頭,好久不見,可想師兄了!」

    軒轅莫離呆呆的看著他斜飛的眉宇間那輕淺的笑意,「師兄……你去了……你怎麼在這裡?」原本她想說的是這兩個月來你去了哪裡?為什麼會在這裡出現?但說出口就變成這番模樣了,直到此時她才發現,這兩個月來,她竟然一直在擔心著他,儘管她不願去承認這個事實,但直到看到他以這樣的方式再次出現在她面前,她才發現那個叫心臟的地方,有種無法掩飾的淡淡喜悅和安心。

    這樣的感覺她從未在其他人身上體味過,軒轅莫離抬眸怔怔的看著他,對自己這般的心思很是糾結。

    軒轅莫離那呆呆的模樣讓流雲的笑容更加燦爛,一雙明眸如蒼穹明月,平日裡的清雅出塵都化為一縷繞指柔,他看著她,輕輕的說道,「丫頭,因為你在這裡!」

    一句因為你在這裡,讓軒轅莫離猛然醒過神來,她輕輕一顫,臉上飄過一抹可疑的顏色,只覺得流雲現在說話越來越讓她感到難以招架了,有時她都懷疑他到底是不是她那腹黑的師兄,軒轅莫離悻悻的盯著斑駁樹影下的那名長眉入鬢的傾城男子,內心掙扎了半響,才沒好氣的說道,「你什麼時候到這裡來的?」

    「唔,來了有半個月了,一直在等你!」流雲微笑著走向她,這丫頭看起來心狠手辣,但實際上骨子裡的善良還是沒辦法徹底去除的吧,走到她的面前,他繼續說道,「自從師傅去世後,這裡就一直空著,前些日子我讓人把這裡給買了下來,你呆在京城的這段時間可以安心的住在這裡!」

    「不用,我有住的地方,我不會住這裡。」軒轅莫離直接搖頭拒絕。

    流雲的身子顫了顫,就這麼站在她的面前靜靜的看著她,軒轅莫離有些不知所以然的抬起頭來,卻看進了一雙帶著受傷神情的眼眸。

    「你……我……」她說錯什麼話了麼?想著自己剛剛的回答,軒轅莫離『你我』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流雲沉默的看了她半響,最終卻輕輕一聲歎息,什麼也沒說,只是越過她往院門走去,那落寞孤寂的背影讓軒轅莫離突然有些不忍,就好像自己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事一般。

    「師兄——」她開口喚住了他。

    流雲停下腳步,背對著她沒有回頭,軒轅莫離卻在此時發現他的衣袍又寬大的一些,似乎他整個人在這段時間又清瘦了不少。

    流雲沉默了半響,終於淡淡的開了口,「離兒,你剛剛想都沒想就拒絕了我的提議讓我明白你心中的那個結始終沒有打開,你一直在壓抑著自己的情緒,你一直在欺騙自己不去想曾經在這裡所發生過的事情,我知道你這一年來承受了多少,你的痛苦我亦感同身受,我恨不得可以代替你去痛!」

    「可是離兒,我只希望你不要逃避我,不要拒絕我給你的幫助,保護你甚至喜歡你都是我自己的事,你不需要有任何的壓力,這宅子我已經設下陣勢,外人根本進不來,你現在的身份不同常人,君浩天如果發現你還活著肯定不會放過你,我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永遠陪伴在我的身側,在你第一次叫我美人師兄時,我就知道,這輩子我無法對你放手了,說這些,我只是想讓你明白,我不是不能忍受你的拒絕,我只是在氣你不懂得去好好保護自己,至於你到底要不要住在這裡,你自己決定吧!」

    說完,流雲邁步就想離開,有的時候,就是要給某人那止步不前的頑固腦袋加點猛藥,才能讓她快速的邁出那至關重要的一步來。

    流雲走的決絕,沒有再回頭看一眼,軒轅莫離怔怔的站在那裡,被他言語中的表白所驚駭住了,他他他……他說他喜歡她,他說希望她平平安安的永遠陪伴在他的身側!

    軒轅莫離樣嘴巴微張,整個人呈癡呆狀站在那裡,心底揚起的卻是那難以言表的竊喜。

    回過神,看到他的身影就這麼決絕的消失在院門外,心裡突然無來由的湧上一層恐懼,怕他從此以後真的丟下她不管,怕他從此以後從她的生命中遠離。

    如果真是這樣,那她該怎麼辦?

    盯著院門的方向,軒轅莫離緩緩的蹲了下來,抱著自己的膝蓋,心中有個角落突然變得空蕩起來,就像這春日的風從中吹過,溫柔卻帶著冷冷的涼意。

    他為什麼要這樣逼自己?為什麼要讓她內疚?

    什麼『保護你甚至喜歡你都是我自己的事,你不需要有任何的壓力』,她怎會沒有壓力?

    「為什麼——為什麼——」心中焦灼混亂的情緒,讓她有種發洩的衝動,那潛伏在記憶中的傷口就這麼血淋淋的衝出了她的思維,一波波激烈的情緒終於撕裂了她的理智,讓她再也忍不住的大喊出聲,「什麼叫我的心結沒有打開?什麼叫我一直在欺騙自己?紫煙姐姐和師傅是因為我而死,你到底知不知道啊……如果不是我,他們至今還能活的好好的,都是因為我因為我啊……你憑什麼自以為那麼瞭解我……憑什麼……」

    她越喊越大聲,只想把胸中那塊她努力遺忘的鬱結情緒通通發洩出來,「你們當初為什麼要那麼對我……我什麼都不知道……為什麼我沒利用價值了他就要殺我……我不是物品,我是個人啊……」

    喊道最後,她索性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四周依舊一片安靜,就好像整個宅子中只有她一人,不知過了多久,天空早已掛上了一輪黑幕。

    軒轅莫離抽泣著睜開紅腫的雙眼,看了看安靜的有些詭異的院子,身體雖疲憊不堪,但心底卻輕鬆了許多,就像放下了一個大大的包袱。

    在地上坐的有些久了,腿腳都僵直的有些不聽使喚,她小心的想站起身來,卻沒曾想腿一麻沒了力氣就往地上摔去。

    就在她即將和大地來個最親密的接觸時,一個手臂快速的伸了過來,撈起了她的身子,下一刻,她落入了一個清涼的懷抱中。

    「哭完了,那做好決定了?」看到她那紅腫的雙眼,流雲滿眼都是疼惜之色,天知道,剛剛他在外面聽到她的哭聲時,要用多大的毅力才讓自己沒有衝進來。

    「呃——」睜著一雙兔子般的紅眼睛,軒轅莫離傻傻的看著他,剛剛的那場大哭已經用掉了她全部的力氣,這個時候她的腦袋還有點轉不過彎來。

    看到她這幅呆呆的模樣,流雲輕輕一聲歎息,低首,冰涼而柔軟的唇覆上了她微張的唇,在她唇上輾轉交纏,軒轅莫離的眼睛瞪得更大,而後臉色陡然嫣紅一片,卻沒有去推開這一刻的溫存。

    「傻瓜,閉上眼睛!」流雲一聲輕笑之後再次深深的吻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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