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飛雪穿著單薄的褻衣,赤著雙腳就這麼跌跌撞撞的沖了去了,冰冷刺骨的寒風侵入了她的四肢百骸,瞬間貫穿了她的五臟六腑,讓她猶如置身冰窖中一般,院中的細小石子劃過她的腳掌,落下了斑斑嫣紅,只是,對這一切,她像似毫無所覺,只是睜大了驚慌的雙眼在寂寞無聲的院中四下尋找著什麼。
朦朧的月色下,只看到一個纖細的身影像個無頭的蒼蠅般在院中來回的找著,找過了簇簇冬青,找過了花香濃郁的花圃,找過了怪石嶙峋的假山群……那個剛剛還近在眼前的男子卻依舊渺然無蹤,只有腳底的纍纍傷痕在提醒她剛剛的一切並不是在夢中。
他真的走了……
看著空無一人的寂寥宅院,燕飛雪木然的癱坐在地,她的手緊緊抓住身邊的一棵枯敗的老樹露在泥土上的粗壯樹根,指尖無意識的摳著,堅硬如鐵的樹根一下一下的摩擦著她細嫩的肌膚,直到整個指尖血肉模糊。
寒風依舊冷冽的吹過她單薄的身體,纖細的身子微微的顫抖著,她抬起蒼白如紙的面容呆呆地看著天空的那輪明月,心仿若落入了一個無底的黑洞,那漸漸升起的黑暗,寸寸割據著她那顆早已內疚不堪的心。
她能怨誰呢!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如果當初她不是被權利的誘惑沖昏了頭腦而答應了父皇那個荒唐的條件,也許她也不會落入今天這樣的境地。
她有了身為一個女子所不敢期盼的權勢,但同時她也放棄了自己的幸福,這深宅大院,高門闊第真的是風光無限,只是她為何會那麼的寂寞呢?這些年來,多少次午夜夢迴間她突然驚醒,一個人就這麼在寂靜無聲的宮殿內睜大眼睛,聽著自己的心跳聲直到天明,而今夜在這朗朗的月色下,本該成雙成對的她,如今卻只能形單影隻和寂寞相伴,是她把自己那份曾經唾手可得的幸福給弄丟了!
燕飛雪抬手使勁的按著自己心臟的地方,那裡痛的讓她窒息,就像心臟要被撕裂開來一般,她突然自嘲的笑了,但眼中的淚水卻流的更加歡暢,仔細看去,她眼底的蒼涼卻是越發的濃重,她像似瘋了一般仰天哭喊出聲,「楓……你到底在哪裡……你出來啊……真的對不起……你出來好不好……求你……」
四周靜的只能聽她崩潰的哭泣聲,原本住在這個院中隨身伺候她的那些奴才們此時就像憑空消失一般,不見任何蹤影。
淒冷的月色下,只見一個白色纖細的身影披散著一頭長髮,發瘋似的坐在冰冷的地上哭喊著,曾經的雍容華貴沉靜聰慧已然從她的身上失去了蹤跡。
此時在她的房間內,一個黑暗的角落中,一個淡色的身影正透過窗稜神色平靜而淡漠的看著這一幕,這人赫然是燕飛雪以為早已離去的軒轅楓。
等他看到外面的女子終於崩潰而哭喊出聲時,他緩緩一笑,這院中的那些奴才們早已被暗中下了迷藥,此時就是再大的聲響,他們都照睡如常,而那些侍衛,如果沒有燕飛雪的命令,是不敢輕易闖入這個院落的,想到這,他伸手撫上臉頰,等手再次放下時,一張精緻的**已經被取了下來,面具下的容顏竟然是那個假莫離,只見她淡淡的看了看手中那張屬於軒轅楓的面具,小心的把它收入懷中,然後脫掉身上那件男子的青色袍服悄無聲息的折疊好放到燕飛雪的枕頭下。
做完這一切,她再次回頭看了眼屋外那單薄的背影,忍不住輕輕歎了口氣,這才身形一閃消失在黑暗中。
燕飛雪只是不停的哭喊著,那悲涼淒厲的嗓音在寂靜的夜裡傳出很遠,只是此時她根本就顧不得這些,也想不到這些,她只想把這些年來所承受的通通哭出來,她只想放肆這一回!
痛在心間蔓延,她緊緊的抱著自己的膝蓋,把頭埋入膝蓋間,整個人像似被掏空了一般,哭了半響,她的頭漸漸有些昏沉起來,四肢也麻木到沒有任何的感覺。
迷迷糊糊中身後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和若有似無的歎息聲,下一刻,一件帶著暖意的外袍披上了她的肩頭,她整個人先是一僵,然後下意識的靠向了那份溫暖,她緩緩抬起頭來,喃喃說道,「楓,我就知道你……」
未完的話在看到來者的面容時卡在喉嚨中再也說不出口來,她睜著紅腫的淚眼,訥訥的看著眼前這張溫雅的熟悉面孔,似是有些不明白此時他為何會出現在自己的府邸,「楓……二皇弟,怎麼是你?」
燕南楓只是靜靜的看著她,一貫溫和的笑容從他的唇邊散去,那雙漆黑如幽潭般的眸子內蕩漾著不加掩飾的驚痛之色,記憶的深處,這樣一位驕傲到極致的聰慧女子也曾有過這樣的一幕,他原以為隨著時間的流逝能慢慢撫平她的傷痛,哪知多年後的今夜,他再次看到了這一幕。
軒轅楓,那個和他同名的男子,他知道他,還是在多年前皇姐在離開京城一年後再次回歸時,父皇突然下旨由她統領京城的半數兵權,在接到聖旨後的那一夜,她在自己的宮殿內喝的酩酊大醉,那時,他們還沒有自己的府邸,皆住在宮內。
那一夜,月色如今夜般朦朧,他正好經過她的宮殿外聽到她的哭喊聲,隱約中竟聽到她喊著自己的名字『楓』。
萬分好奇之下,他推開宮殿的大門走了進去,只見青石地板上,一個蜷縮的身影抱著酒壺正滿臉淚水的滄愴然大笑著,看到他的出現,少女停止了笑聲,只是無聲的流著淚面帶哀傷的看著他,似乎想透過他尋找著什麼。
對這個皇姐,他接觸的不多,瞭解的也不多,他不知道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可看到她此時的模樣,心中突然很是不忍,想了想,終是走了過去想扶起她,哪知就在他剛走到她的面前時,她突然丟下了手中的酒壺,抱住了他的身子把臉埋入他的懷中喃喃的說著,「楓,讓我抱一會就好,我真的不想的,別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