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後,她也不說話,反而大大咧咧的抬眸四下打量起來,最後目光停留在一幅山水畫上,久久沒能轉開視線。
從進了暖閣開始,她就發現這座建築和公主府其他的建築風格有些不一樣,尤其是這裡面的裝飾竟然讓她有種熟悉的感覺,想著這幾日所發生的一切,腦中隱約閃現過一種可能。
看著眼前這個身姿秀挺,長相卻極為普通的少年御史出人意表的舉動,燕飛雪微微一愣,從她得到的消息來看,這個少年怎麼看都不像是個能堪當御史大任的人,南平國為何要派這樣一個少年來楚國?他見父皇到底有何目的?
燕飛雪若有所思,對著那個仿若出神的少年御史輕喚道,「軒轅大人,軒轅大人?」
「呃……」莫離迷惑的回過頭來,眨眨眼,笑瞇瞇的說道,「本官見公主這裡的裝飾別具一格,故一時欣賞的有些癡了,還望公主見諒!」
燕飛雪微微一笑,對身旁的那個侍衛揮了揮手,等他的身影消失在樓內,這才答道,「軒轅大人,沒想到你能親自前來接你的愛鳥回去,正好本宮有一事想請教大人!」
「公主客氣了,靈兒一向頑劣,最近也不知道跟誰學的喜歡翹家,正好今日本官閒著無事,就上門來打擾公主了,不知公主想問本官何事?」瞟了一眼那無視她們存在而玩的開心的一人一鳥,莫離笑的有些燦爛。
假離兒伸出細細的食指點著靈兒小小的腦袋,大眼對上小眼,咯咯笑著問著從她見到靈兒時第一百零八次相同的問話,「小鳥兒,你能聽得懂離兒的話是嗎?是不是?你告訴我呀,我知道你能聽得懂的!」
靈兒有些無奈的翻了翻白眼,丫頭從那找來的小姑娘,同一句話你能不能不要說這麼多遍?我是神鳥,神鳥你知道是啥嗎?就是放眼天下,僅俺一隻懂不?所以本神鳥能聽得懂你的話,只是本神鳥不會說人話會的只有鳥語而已!
唉,果真不是原版啊!想想當年麒麟山中的丫頭,那是多麼的純真無邪,多麼的惹人喜愛,如今全被這盜版的小姑娘破壞了丫頭在它心中美好的回憶。
眼白翻到一定程度,靈兒憤憤的和主子進行深層次的心靈溝通起來:丫頭,你還是快點讓我解放吧,這戲子的活真不是人幹的。
某人鄙視:靈兒,我記得你不是人吧!
神鳥同學腳步踉蹌了一下,立馬改正錯誤:那這活不是鳥干的!
某人笑著,其實她現在又何嘗不是在演戲:我知道這演戲不是鳥干的活,只是,靈兒,我相信你能行,別忘了,你可是天下獨一無二的神鳥朱雀,像你這氣質,這身段,到哪都是萬眾矚目的對象。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神鳥同學抬頭挺胸咧嘴,無比的自豪立刻湧上心頭,不得不說,它的主子還是蠻有眼光滴:那倒是!只是丫頭,能給我一個期限嗎?
某人若有似無的眸光瞟了過去,一聲歎息傳出:半個月的時間應該夠了啊!
眼白翻了下來,黑眼圈回歸原位,靈兒眨眨眼,然後哼哧哼哧的順著那個假離兒的手臂爬上了她的肩頭,親熱的靠在她的脖子旁開始打起盹來,它這個舉動,立刻讓那個假離兒開心的笑了起來,然後她輕輕的把靈兒從肩頭上拿了下來,小心翼翼的抱在懷中,做完這些,她也爬上了黃梨木雕成的軟榻,蜷縮在那裡,看情形,似乎要睡覺的模樣。
在這過程中,她一直無視兩人的存在。
奇怪的是燕飛雪竟也不生氣,反而起身拿了件披風蓋在她的身上。
目光閃爍中,莫離詫異問道,「公主,如果本官沒有看錯的話,這位姑娘好像是昨夜的那位舞女!,難道公主真認識這姑娘不成?」
燕飛雪的身體微微有些僵直,只聽她低低歎道,「本宮是認識這個孩子,她是個可憐人!沒想到多年未見她竟然淪為舞女,所以昨夜才讓本宮如此驚訝,失了禮儀,讓大人看笑話了!」
「哪裡哪裡!公主菩薩心腸,這才叫本官佩服呢!」莫離不動聲色的恭維著。
菩薩心腸?
燕飛雪苦苦一笑,這輩子她恐怕和佛無緣,地獄倒是有她的份吧!
想到這,她正了正臉色,「其實本宮剛剛所說的有事請教就是和這個孩子有關!」說完,精明的眸光直視著眼前的少年御史,不放過他臉上任何的表情波動。
「哦,公主何出此言?本官並不認識這個姑娘啊!」莫離挑眉,滿臉的不解,想了想繼續說道,「不過本官卻認識那位琳琅姑娘,曾經在惜花樓見過她,對了公主,那個琳琅姑娘去了哪裡?」語氣中帶著不易覺察的擔憂。
「放心吧大人,你的紅顏知己現在正在客房中!」對這位軒轅大人喜歡上惜花樓的琳琅姑娘一事燕飛雪早有耳聞,她款款一笑,「等會大人就和她一起離開吧!」
「既是如此,那就多謝公主了!」莫離一聽,立刻眉開眼笑,那模樣和一個好色的紈褲子弟不差分毫。
眸內幽光一閃,燕飛雪滿臉憐惜的看著身旁沉睡中的少女,「軒轅大人你也許不認識這個孩子,但本宮要告訴大人的是,這孩子是你們南平國人!」
「這是怎麼回事?」收起了臉上的笑容,某御史大人難得正經起來。
「在本宮回答大人這個問題之前,大人能不能先回答本宮一個問題?」說到這,燕飛雪的目光突然變得無比凌厲起來,彷彿此時的她才是那精明天縱的長公主。
「公主請問!」莫離肅然道。
燕飛雪盯著她,一字一頓的問道,「大人可否告知,你和貴國的皇帝是什麼關係?」
「我和皇上的關係?」莫離像似愣了一下,才繼續說道,「這和公主要說的事情有關嗎?」
「有關!」燕飛雪頷首承認,「本宮知道軒轅皇族人丁不旺,到現在為止,整個皇族只剩下貴國的皇帝一人,但現在大人也姓軒轅這個特別的姓氏,所以不得不讓本宮有這方面的猜測!」
「原來是這樣!」莫離點了點頭,表示瞭解,隨後她無所謂的笑了笑,「公主想的太過複雜了,本官只不過是先皇所收的一個義子而已,這才有幸得了軒轅這個姓氏!」
心中卻在冷笑,燕飛雪,你到底想從我口中聽到什麼樣的答案?
燕飛雪看著眼前這個少年御史那明亮無波的眼神,她在其中看不出有任何說謊的跡象,如果不是這個少年隱藏的太好,就是他說的是事實!
她能相信他說的話嗎?
燕飛雪心思連番轉動之後,微微一笑,從熟睡的少女脖子中拉出一塊晶瑩剔透奪人眼眸的玉珮來,「不知軒轅大人有沒有見過這塊玉珮?」
莫離瞇著眼,湊上前去,仔細的盯著那塊玉珮看了良久,最後在燕飛雪期盼的眼神中緩緩搖了搖頭,「這玉珮看起來有些眼熟,但本官不記得在什麼地方見過!」
「大人真想不起來嗎?」燕飛雪失望的再次確認道, 「這塊鳳舞九天玉珮大人真從沒見過嗎?」
「公主,本官真——」說了一半,莫離猛然睜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的指著那塊玉珮說道,「公主你說什麼,這塊玉珮是鳳舞九天?」
燕飛雪點頭,「大人想起什麼來了嗎?」
「等一下,等一下,讓我好好想想!」莫離撓撓頭,皺著眉開始很用心的想著什麼問題,燕飛雪也不急,坐在那裡靜靜的等著。
一盞茶功夫後,就見她急匆匆的站了起來,在燕飛雪詫異的注視下往樓下走去,口中喃喃自語,「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玉珮不是小公主的嗎?可小公主早已不在人世了啊!現在怎麼會出現在這姑娘的身上,真是傷腦筋,此事事關重大,看來我還是修書一封向皇上問清楚的好!公主,本官就先行告辭了,等本官弄清楚了再來拜訪公主,靈兒就先放公主府吧!」
隨著最後聲音的落下,她的人已經消失在樓梯的轉角處。
直到出了公主府,坐上馬車,軒轅莫離輕鬆的靠在軟榻上,臉上帶著的,是令人心驚的詭異笑容,讓人,不寒而慄。
看著這個冒冒失失的御史大人就這麼把主人丟在這裡,燕飛雪竟覺得有鬆了口氣的感覺。
曾經,她帶著鋒利的稜角,只想不斷的爬到那最高處,為此,她不擇手段,於是她犯下了一個慘痛的錯誤。
當她真的距離那最高點只有一步之遙時,她突然覺得一切竟是那麼的虛幻,在每個漆黑的夜裡,無邊的空虛和寂寞讓夜是如此的漫長。
在她再次見到這個純淨如高山雪蓮般的少女時,震驚過後她突然明白了,有些錯不可以去挽回,但卻可以去彌補。
離兒,你放心,姐姐會把你送到你親人身邊的,即使這樣做讓我陷入萬劫不復之地,我亦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