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間一間的找,直到找到第三間的時候,他見到一名傷情並不算嚴重的倖存者,她說她可能看到了飛兒和微微。冷易岑的心,猛地被吊了起來七上八下的,幾乎都是摒著氣聽完她的講述。
她說:「飛機降落時,我感覺到飛機有些顛簸,好像是尾部先著的地,顛了有四五下,接著行李架上的行李先後掉了下來,砸到一部分乘客的頭上,這時前面的乘客慌了,紛紛解開安全帶向後面跑,有人拿出手機想砸碎玻璃逃生,可根本不管用!」
「我當時也不知該怎麼辦,跟在大家後面。由於後門打不開,前面的人向後擠,後面的人向前擁,很快機身裡進了濃煙。就在大家慌亂的時候,飛機第一排右下角摔出個洞,大家都順著洞爬了出去。」
「逃生過程很混亂,人就像下餃子一樣往下跳,我是第幾個跳下去的,我也不記得了,但是很多人壓在我身上,我痛得不行。但是我記得,在我跳下飛機前,遇到了一位偉大的母親,但是我真的不知道是不是你的妻子,我記不清她的長相,現場太多煙,大家都太緊張,根本沒有可能仔細去看一個人的長相。」
「在我跳下飛機前,我看到一個年輕的媽媽,她托著自己的女兒,把女兒從洞裡送了出去,嘴裡還哄著女兒:『寶貝別怕,媽媽在這兒呢!』我到了醫院,傷勢緩解後,還四處打聽這位媽媽的情況,可始終沒有她的消息,後來聽說,那個女兒得救了,媽媽未能及時逃生,應該遇難了。」
聽到這裡,冷易岑只覺得連呼吸都是渾濁的,腦子裡一團漿糊,他重複的做著深呼吸的動作,一下,一下又一下。直到他強自讓自己發出變調的音節:「那麼,後來呢?」
「對不起!我真的不太知道了,但是,我聽說那個小女孩因為太小,雖然得救了,但也受了輕傷,應該就是離我們醫院不遠的那間瑪麗亞醫院裡住著,你不如去看看是不是你的女兒。」那位倖存者好心的建議著,冷易岑顧不得形象,拚命的點頭,說著謝謝,每說一下,眼淚就往下紛紛直落,直惹得那位倖存者也陪著他一起哭了。
那種深入骨髓的疼痛,像螞蟻一般啃咬著他的心,他痛得走不穩每一步路,可是,一想到微微,他胡亂的擦掉了眼淚,朝最後一間,可能承載著他最後希望的醫院走去,飛兒,飛兒,真的是你嗎?是你用雙手托起了微微最後的生命之火嗎?
他的心,是壞掉了嗎?一定是壞掉了,不然為什麼一時一時,都變得不會跳動了。如果,如果人生還能重來,飛兒,請你懲罰我,我願意,用我所有的一切,來換回你的平安, 飛兒,不要丟下我,不要。
每一步都如有千金,似乎離真相越近,他就越害怕了,如果真的是飛兒,如果真的是飛兒怎麼辦?那麼她現在應該在哪裡?冰冷的停屍房還是焦黑的一團,無法辯認。
心,用力的抽疼著,他有多後悔,他說不清,也講不出,只是整個人都似乎被抽乾了能量,彷彿整個世界都陷入了無邊的黑洞,要吸乾他,撕裂他。他閉上眼,痛苦的仰天嘶吼,如果,如果還可以有如果的話。
飛兒,他的飛兒………
鼓起勇氣,他終於走進了那間瑪麗亞醫院,只是剛踏入了一步,就再也走不下去第二步,越接近,越恐懼,他甚至希望時間就停在這一刻,讓他至少還有一點點的希望。
遠遠的,孩童的哭聲傳來,不必用心聽,就知道是個小小的女孩,她的聲音因為哭泣而沙啞著,但卻固執的重複著那一句話。
「媽媽,我要媽媽。」
他的心抽搐著,似乎被扭成了一團,再不猶豫,再不遲疑,微微,他還有一個微微不是嗎?他不能這樣自報自棄,他還有女兒。當他抱起哭鬧的小孩,冷易岑整個人都僵硬掉了,但亦只是僵硬了那麼一下,他突然間就笑了,笑得那麼大聲,笑得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一個男人衝了過來,從他手中搶走那個一直哭喊著要媽媽的小女孩。
「你是誰?你想幹嘛?」
男人敵視的眼神告訴冷易岑,這位才是孩子的父親,他不好意思的說:「對不起,我以為,我以為是我的女兒。」
「自己的女兒也認不出來嗎?什麼人啊。」
男人不高興的說著冷易岑,他只是點頭,心裡卻暖暖的,但這溫暖的感覺,亦只是停留了一刻,那個更可怕的最終結果,還沒有公佈呢。他,能不能笑到最後,還要看最後的『宣判』。
但是,他突然間有了信心,是的,他的飛兒會沒事的,一定沒事。而事實,確實是如他所願的,當最終的遇難者名單公佈出來,他突然猛地抱住離他最近的那名消防員,又哭又笑起來。
愛琴海是地中海東部的一個大海灣,位於地中海東北部、希臘(Greece)和土耳其(Turkey )之間。愛琴海島嶼眾多,所以愛琴海又有「多島海」之稱。
琴是希臘有名的豎琴師。相傳她的琴聲能使盛怒中的波賽冬恢復平靜;相傳她的琴聲能讓善嫉的赫拉心生寬容;相傳她的琴聲能令陰沉的哈迪斯得到開心的笑容。
慕她之名,年輕的國王派來了使者。可是琴卻毫不留情地拒絕了他的邀請。琴說,她不會撥琴給目空一切、只會享樂的國王聽。
使者把她的話原封不動地告訴了國王,可誰想國王聽後竟然笑了。第二天清晨,宮裡的女官們發現國王不見了,可是她們都笑了,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的走開了。
就像她們所想的和期望的一樣,國王來到了琴所在的地方。他在美妙琴聲的引領下,在雅典娜種的橄欖旁見到了傾慕的姑娘。微風輕浮著她細緻的臉龐,夜鶯站在她的肩頭陪她歌唱,陣陣花香纏繞在她的指尖隨著撥出的音符飄向遠方。
琴忽然覺得有股熾熱的光線燒熱了四周。她抬頭望去,迎向了比天空更美、比深海更炫的目光。一時間,他們的眼中只有彼此,同時忽視四面八方。
從那天開始國王總會在每天清晨悄悄出宮,而琴也會在每天清晨帶上心愛的豎琴去一個神秘的地方。
事情的發展比故事更美,琴和國王的愛情竟然沒有遭皇室的阻撓。在人民和所有王公貴族的祝福聲中琴被接進宮廷。
當所有人都認為他們會像童話一樣完美時,來自地獄最黑暗的詛咒降臨到他們身上。
原本很友好的臨國突然發動了可怕的戰爭,為了子民的安全國王不得不立刻奔赴戰場。就在新婚之夜他離開了深愛的姑娘。
琴每天都到曾和他約會的地方撥琴給遠方國王,卻等來了他的戰死沙場。她很堅強,淚水根本沒機會溢上她的眼眶。琴就在那天披上國王的染血戰袍,用撥動琴弦的手指指揮殘酷的戰場。
在舉國歡慶勝利的時刻,在萬里無雲的天空下,放在琴膝上國王的戰袍卻被一顆一顆晶瑩的水珠打的濕透。
每天晚上琴都會對著夜空撥琴,她希望在天堂的國王可以聽到。而每天清早,她就到處收集散落的露珠,她知道那是國王對她愛的回應。
終於,在許多年後,直到她永遠睡去不再醒來的那天人們把琴用一生收集的五百二十一萬三千三百四十四瓶露水全部倒在她沉睡的地方。
就在最後一滴落地時,奇跡發生了。琴的墳邊湧出一股清泉,擁抱著她的身體。由泉變溪、由溪成河、由河聚海。
從此在希臘就有了一片清澈的海。人們都叫它「愛琴海」。
關於愛琴海的傳說,當然不止這一個,但是無一不是關於愛情的,許是因為一直渴望著,許是因為自己的經歷並不那麼完美,所以,飛兒下意識的喜歡了,這個看起來至少還算溫暖的傳說。她羨慕琴與國王的愛情,他們雖然最終沒能在一起,但他們的心,永遠連在一起。甚至跨越了生死,變成了關於愛琴海的奇跡。
是的,飛兒沒有上那輛飛往馬爾代夫的飛機,事實上,在安安轉身離開檢票口的時候,她就偷偷出來改買了飛往希臘的機票,並不是不相信安安,只是,她覺得冷易岑有可能最終還是會找到安安的,為了不讓她為難,或者說,為了能讓冷易岑真的找不到她,她決定還是改飛別處。
而她選擇的第二個地點,同樣是個美麗的地方,正如她所說,就算是逃亡,也要逃得像旅行一樣。所以,她來到了這個代表著愛情的地方。
只是,她從來不知道,她這麼一個小心眼的舉動,換來的是什麼。如果她每天都有看新聞的話,她一定會知道關於馬累機場的空難,如果她有時間上網的話,她也一樣能知道,但是,她太忙了。一個人帶孩子真的很要命,而且,她還不怎麼通希臘語,只會簡單的一點。
以至於,她到了那邊,很多時間都用在了與人溝通上,溝通不良的結果就是,直到她到達愛琴海的第十天,冷易岑出現在她的周圍時,她仍舊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