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大炮大笑不止。
陸川浩一邊用皮帶捆女子的手，一邊問：「那個男的呢？」
大炮好不容易止住笑，說：「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接過皮帶，說：「你去看，她交給我好了。」
陸川浩正累得不行，頭暈眼花，見大炮這樣說就交給他處理，自己站起身來走向房間。
房間門大開，裡面一片狼藉，除了床鋪屋裡的物件東倒西歪，窗簾也落在地上。陸川浩一眼卻沒有看見那個男人，走進去聽見有人呻吟，找了半天才發現在聲音來自床邊的一堆被褥雜物下面。
陸川浩搬開壓在最上面的椅子，又挪開衣架，再抱走被褥，這才看見最下面的男子。
男子躺在地板上，呻吟不斷，鼻青臉腫，下嘴唇腫得巨大，臉上滿是血跡。陸川浩沒有想到大炮會將人打成這幅模樣，慌忙將他扶著靠牆坐起。
扶起時才發現男子的十根手指腫得更為離譜，指根部還算正常，指尖部鼓起一個個圓球。陸川浩不明白大炮是如何讓這人傷成這樣。
「你沒事吧？」陸川浩問。
那人茫然的眼神看在陸川浩臉上半天好像才聚焦成功，晃過神來，立刻低頭縮身向牆角靠，嘴裡呀呀叫喊，說：「別打我別打我別打我。」
陸川浩心想大炮一定是把這人打得怕了，他才會這幅模樣。
心生不忍，又想起剛才那個女人的冷酷凶狠，覺得這個男的肯定也是一樣，大炮出手這麼重也是有理由的。
「我問你，你偷了什麼？」陸川浩問。
那人似乎聽不見他的話，只是一個勁說著：「別打我別打我別打我。」
陸川浩連連擺手，說：「我不打你，你不要怕。我不會打你的。你告訴我，你偷了我的什麼？」
那人憨傻一樣又叫了半天，才說：「我什麼都沒偷。」
陸川浩看他一臉的恐懼，想在他身上搜一搜，剛一伸手，那人慌忙有手擋住了頭，全身顫抖不住說：「別打我別打我。」
「你不要怕，我不打你，我看看你身上有沒有什麼東西。如果真的什麼都沒偷，我馬上就讓你們走。」陸川浩在男子身上摸了一通，不見有什麼東西，又房間內巡視一番，自己的行李物品雖然散落一地，粗略一查卻也不少什麼，這才放下心來。
見被大炮毆打手上的人心裡不忍，上前將他攙扶起來。
那人可能身上遍處疼痛，嘴裡只顧哼哼，陸川浩心想：大炮莽撞衝動，教訓兩拳一腳也就行了，怎麼能把人家打成這樣。
正要扶著那人向門外走，卻看見床腳邊一個東西，正是奶奶的遺物那個木製小盒，趕忙讓那人坐在床上，自己彎腰去撿盒子。
剛把盒子拿在手裡，就覺得腦後一疼，接著眼前一黑，陸川浩摔倒在地。
那人扔掉砸中陸川浩後腦的檯燈，飛步跑出房間，看見大炮正在用皮帶捆在同伴的手腕，衝上去一腳踢在大炮臉上。
大炮猝不及防仰面摔倒，那女子翻身躍起，爬跑到走廊盡頭撿起剛才被陸川浩丟掉的匕首，翻身回來話也不說直接就向大炮身上用力刺下。
好在大炮從小時常打架，經驗豐富，見那女子用刀向自己刺來，雙腳上揚，剛好頂住那女子胸部。手臂自然沒有腿長，這樣一來，刀子便不能刺到大炮身上。
儘管大炮膽氣過人，但見這女孩子出手狠毒，瞧陣勢完全是想要自己的性命，一時也嚇出了冷汗。略一遲疑，那男子再次揚起一腳重重踢在大炮脖間。
大炮眼前發黑，腦袋裡嗡嗡直響，頂住女子胸口的雙腿失去了力量，頹敗下去。女子將全部的力量壓到手上，一把匕首眼看就要刺中大炮胸膛！
大炮下意識抬手遮擋，鋒利的匕首扎中他的胳臂，直刺入骨。
「啊！」大炮痛叫一聲。
頭痛欲裂的陸川浩聽到走廊的喊聲，掙扎著搶出房間，正看見那一男一女正在圍毆大炮。大炮顯然已經受傷，地板上已有一灘血跡。
「住手！」陸川浩大喝一聲。
一男一女聽見身後有人，轉頭回看。那男人又在大炮臉上猛踹兩腳，口中咒罵不已，搶過女子手中的匕首轉身對準陸川浩。
「媽的！今天弄死你們兩個！」男子一改剛才虛弱無力的模樣，窮凶極惡面目猙獰。
他一雙眼睛死死盯著陸川浩，蹲下身看也不看，反手一刀紮在大炮身上。
「大炮！」陸川浩雙目圓睜，急忙衝過去。
「別過來！你再敢走一步，我就再捅他一刀。」男子說。
陸川浩不得不站住腳，雙手急擺，連說：「別捅！別捅！要出人命！」側頭想去看大炮傷勢如何，可那女子騎在他身上，擋住了大炮的臉。
「大炮？」他疾呼名字，大炮應該是已經傷重，不能回話，只聽見他吃痛的連連吸氣聲音。「大炮？你怎麼樣？」陸川浩心急如焚，又不能衝過去，一時間又怒又驚，手足無措。
陸川浩對那男子說：「兄弟！有話好說。你們想要什麼，儘管拿就行了，不要傷害我朋友。」
不提大炮還好，一提大炮那男子好像想起了剛才的恥辱，咬牙切齒用刀把兒又在大炮臉上連砸幾下。
陸川浩雖然看不見大炮的臉，卻能看見他抓住女子肩膀的手，被男子砸了兩下，眼看著手上的青筋慢慢褪去，繼而整只胳膊無力地摔在地板上。
顯然大炮已經昏闕過去。
儘管如此，那女子撅起屁股起身推開大炮的雙腿，然後一屁股坐在他身上，兩手左右開弓不停扇打他的耳光。
一邊打，一邊罵著：「你奶奶的！叫你摸老娘！叫你摸老娘！現在你摸呀？摸呀？摸呀？你奶奶的！摸呀？」說一句打一巴掌，打得結實了，肉打在肉在一聲聲聽得人心裡起鱗。
陸川浩心裡似油煎貓抓，不由向前走了一步，那男子看見毫不猶豫把刀子拋起來，落下時另只手一把抓住，其時刀尖衝下，順勢一下扎中大炮大腿。
大炮並不閃躲，也沒聽見喊痛，陸川浩確定他已經傷重昏迷，連忙倒退，說：「不要！我不走了，一步都不走了！你倆走吧，放了我兄弟。」心想：一切因我而起，若是大炮被這兩個人傷個好歹，我這一輩子怎麼活下去？不禁責怪自己不該如此莽撞上來抓賊。
那女子還不解氣，抄起落在一旁的皮帶，站起來輪圓了臂膀，用盡力氣抽打大炮。
嘴裡還在罵個不停：「叫你摸老娘！叫你摸老娘！」
陸川浩心想，大炮好色一定是剛才自己進屋時，他在捆綁這女人的時候趁機佔了人家的便宜，現在人家脫身自然要出這口氣。可是大炮已經傷重昏迷，對一個昏迷的人還下這樣重的手實在是太過殘忍。
「你們要什麼？我都給你們！不要……不要再傷害他了。要錢麼？給你！拿去！」陸川浩從身上掏出錢包摔向男子，又掏出褲兜將裡面所有的零錢散鈔攥在手心，狠狠捏成一團，扔向男子：「拿去！都拿去！不要再打他了。」
那男子卻看也不看扔在地上的錢包和零錢，對身旁的女子說：「不要打了，咱們走！」
女子還是不停用抽打大炮，嘴裡依然罵個不停。
男子又叫了一遍，女子才停了手，呼呼喘氣，揚腳又踢了兩腳，看要停手似乎還不解氣，轉身一口痰在大炮臉上。
陸川浩牙齒咬得咯吱作響，緊握的雙拳劇烈抖動。
「王八蛋！」欲衝過去，卻看見男子手裡帶血的匕首，一股怒氣無處發洩，又沒有什麼好辦法讓大炮脫身，陸川浩一拳砸在一扇房門上，木製的房門被打出一個大窟窿。
斷裂的門板木屑將他的右手刺出無數血道，竟渾然不覺，倒退靠在身後牆壁上，腦袋使勁後撞。
「啊……！」陸川浩仰天長嘯一聲，雙目緊閉，捶打牆壁的雙拳漸漸停下。
「把東西拿來！」男子說。
陸川浩眼睛卻不睜開，哭泣一般急促呼吸，半天才說：「什麼東西？」
男子說：「盒子！把盒子拿過來！」
陸川浩低著頭，聲音很小卻還是聽得見顫抖，他問：「什麼盒子？」
男子說：「你剛才拿的那個盒子！木頭盒子！拿過來。」
陸川浩想了半天才想起來剛才在房間裡自己彎腰去撿的木盒，那是奶奶的遺物，他們要這個幹什麼？莫非這個盒子是個古董很值錢？心裡擔心著大炮安危，也顧不得什麼值錢不值錢了，回屋找到盒子，一走出房間就使勁將盒子向那一男一女扔過去。
「給你盒子！拿走！滾！快滾！」陸川浩大叫。
那女子見盒子掉在地上，自己孩子摔在地上一樣一臉驚恐地撲上去，雙手抱起盒子，左看右看。
男子也是一臉的驚怕，見女子看了一會不見有什麼異樣，這才卸下臉上的擔心。他從女子手裡接過盒子，又小心看了一遍，這才裝進口袋站起來。
「咱們走。」男子說。
女子看著陸川浩對那男子說：「這個小子剛才打了我，讓我出出氣。」說著就向陸川浩走過來。
男子呵斥：「出什麼氣！快走！盒子已經到手，快走。」
女子回頭看看他，又看看陸川浩，似乎心裡矛盾猶豫不決。
陸川浩仍然低著頭靠在牆壁上，伸出一隻手指著樓梯，說：「趕快走！東西你們拿到了，快滾。」
男子已經走到樓梯口，見女子還不動，又說：「你還愣什麼愣？盒子重要！快點走，一會警察就來了。」
女子想了想，指頭遠遠指點著陸川浩，冷笑說：「今天算你走運，老娘放過你。下一次讓我再看見你……」
「你還廢話什麼？快點！」男子急了。
女子轉身正要離去，低頭看見躺在地上的大炮，心裡來氣，又吐了一口痰在他臉上，嘴裡罵：「去你奶奶的。」
「你……你再說一遍？」陸川浩的聲音傳來，聲音雖低卻飽含憤怒。
女子脾氣剛烈，聽到陸川浩叫陣立刻回頭說：「我說了又怎麼樣？去你奶奶的。還想聽嗎？」
剛才女子想要離去時看見大炮心裡有氣，罵了一句『去你奶奶的』，實際上是罵地上躺著大炮。而陸川浩站在遠處，雙目緊閉沒看到當時的情形，只以為是這女子臨走罵了自己一句。
陸川浩身體瘦弱，性格卻強硬堅韌，看似溫和內心卻剛猛血氣，剛才看見這一對男女對大炮大打出手，心裡早就有一股怒氣，但礙於情形不能發作。回想早些時候自己有心放走女賊，誰想這女人蛇蠍心腸竟然用刀刺他，還有那男人，自己見他被大炮打得厲害，好心攙扶，他去用檯燈將他砸翻。
這兩人冷血殘忍，不僅不念他的好處，反而處處下死手，大炮已經被打暈過去，還要接連攻擊連番侮辱，當真是沒有人性。儘管陸川浩心裡萬般憤怒仇恨，但還受理智控制，想要顧全大炮的安危。他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本該速速離去，可是這女人卻說了一句絕對不應該說的話。
陸川浩從小由奶奶撫養成人，對老人家感情極重，從小到大不像他人對國罵一類『媽的』『爸的』敏感，唯獨對這個『奶奶的』認真。不管是玩笑還是真罵，每逢有人說起便少不了一場架打。
而此時這個女人竟然罵了這麼一句。
本就僅剩一層的理智被憤怒的火焰瞬間燒燬了。
只見陸川浩慢慢站直身子，頭依舊低著，鋒利如刀的眼神由下及上射在女人的臉上，說話的聲音裡卻透著一股無法言喻的狠毒。
「有本事你再說一遍。」陸川浩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來，臉上沒有憤怒表情，嘴角上翹竟然掛起一副奇怪可怖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