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幫 不歸路 第二十二章 奶奶辭世
    「……幾點了?」

    芳芳抽出空來,說:「……不要管幾點。」

    陸川浩推開她的頭,在床頭櫃上找到自己的手錶。

    十點四十。

    「週六哎。」

    「今天還要加班!」陸川浩翻身要起床。

    芳芳卻將他推倒,匍在他身上,貼著他的耳朵,輕語:「大人,今天別去上班了,陪陪我。我們倆好好過一天,什麼都不想的過一天,好嗎?」

    陸川浩搬開芳芳的臉,問:「你怎麼了?」

    芳芳臉上有淚。

    「……我不想一個人……我前夫今天結婚……留下來陪陪我好嗎?」她語無倫次說。

    陸川浩立即就猜想到了這個女人身上發生的大概故事了。不禁同情憐憫。緊緊抱住她,安慰說:「芳芳,過去了。離婚不代表就沒有幸福了,他已經繼續向前走,你就更應該好好生活,向前看。」

    「我們離婚已經一年了,我以為對他已經沒有感情,可是我昨天晚上接到他的電話,說今天他結婚,我的心思就全亂了。我好難過。我不想一個人呆著,又沒人找,只好找你。」

    陸川浩拍著她的後背,說:「我知道。」

    漸漸芳芳冷靜下來,理理凌亂的頭髮,擦著眼淚,說:「對不起,我心裡很亂。讓你笑話了。」

    陸川浩擺擺手,摟著她說:「難過就哭出來吧,哭完了,好好過!」

    芳芳感激得笑笑,說自己已經沒事了。

    陸川浩從芳芳家出來,已經接近中午。想給經理打個電話,解釋下為什麼早上沒去上班,那出手機發現兩條未讀短信,還有一個未接電話。

    電話是陌生手機號碼。

    第一條短信:我是大炮,這是我的號碼。感謝兄弟昨天的幫助。有空聯繫。

    陸川浩回復說:客氣客氣,有空一起喝酒。

    接著打開第二條短信,一眼掃過去,陸川浩腿就立即軟了。

    奶奶身體不適,望立即回家探望。二叔。

    陸川浩腦袋轟一下,炸開一樣痛苦。信中雖只是說奶奶身體不適,但是他知道但凡此類的信息,都是言輕不言重,為的是不讓人過度擔心。

    他立即打電話給二叔,二叔電話裡說,奶奶只是身體有點不舒服,想見見他,僅此而已。

    二叔極力想把話說的很輕鬆,但是陸川浩還是聽出他聲音有異樣。並且他一遍又一遍強調奶奶沒事,這更讓人覺得不對勁。

    莫非奶奶已經辭世?

    陸川浩不敢去想,但又由不得不去想。

    顧不得給單位請假,直奔火車站,最近一班火車要在五個小時以後,又打電話去詢問汽車,每天只有兩班,早上的一班已經發車,下午的一班時間還早。

    陸川浩亟不可待,老家又不通航班,這可如何是好。

    他在火車站候車室如坐針氈,心神不寧。

    芳芳打來電話,問他要不要今晚再聚會一次。陸川浩說奶奶病危,自己在火車站,正要趕回老家,卻沒有馬上出發的車子。

    半小時後,芳芳趕到火車站,遞給他一把汽車鑰匙,說:「大人,你開我的車去把。」

    陸川浩喜出望外,再三感激。

    「你現在心急火燎,開車可千萬小心,注意安全。」芳芳囑咐。

    陸川浩說沒事,看看車鑰匙上的奧迪標誌,說:「你和我剛認識,就敢把車子借給我用?」

    芳芳笑說:「昨天你完全可以丟下我不管,可是你回來了。昨晚你完全可以……」臉色淡紅,羞澀說,「其他男人早就……你也沒有。你不是個一般人,大人。這次不用你說『相信我』,我,信你。」

    陸川浩感動地點頭。

    很多時候,你若能克制住自己本能的慾望,雖然失去了肉體的快樂,但是卻能得到更多。

    更多的信任,更多的快樂。

    或許還可能是更長久的幸福。

    陸川浩正要啟程,芳芳敲開車窗,說:「用不用我跟你一起去?有什麼事也可以照應一下。」

    她趴在車窗邊,長髮垂下,面容有些憔悴,卻異常美麗動人。

    陸川浩心想:難得的一個好女人,也許幸福並沒有我想像的那麼複雜。便問:「不耽誤你的事嗎?」

    芳芳說:「不耽誤。我能有什麼事,一個吃前夫財產的老女人。」

    兩人會心笑了,一起上路。

    回到鄉下已是半夜,滿身泥濘的奧迪TT駛入籬笆小院,隔著窗戶玻璃,陸川浩就看見屋裡或站或坐滿是人。

    他停好車子,飛奔進屋。

    二叔看見陸川浩到家,立即起身,面色凝重,說了句:

    「回來了。」

    陸川浩顧不得寒暄,直問奶奶人在哪裡。

    二叔勸他先坐,陸川浩心裡著急,連連催問。

    「小川,你趕了一天的路,先休息下。」二嬸端來茶水,陸川浩接過,放在桌上,也不坐。

    村長和幾位村裡的長者坐在屋裡,互相交換眼神,村長眾望所歸,咳嗽兩聲,清清嗓子,起身笑盈盈地過來,拍拍陸川浩的肩膀,說:

    「小川,你進屋來,叔給你說話。」

    陸川浩跟他走進裡屋。

    屋外,幾個長者對話。

    「小川自小跟他奶奶長大,感情重啊。」

    「是啊,娃一直對他奶孝順,時常回來看呢。回來就大包小包帶東西,買這買那。」

    「小川這娃可憐,身體不好,父母還不在,就他奶奶一個親人。唉……」

    「他奶奶也苦,一個女人家帶著個孫子娃,三天兩頭生病,好不容易拉扯大了,沒享上幾天清福,就……」

    「人這一輩子啊……早上在門口曬太陽還跟我說話呢。說這週末小川就回來呢,讓我過來吃飯。沒想到下午就不行了。」

    一直站在門口的芳芳聞言,說:「川浩的奶奶去世了?」

    這才注意到這個陌生女子,二嬸迎過來,芳芳說是川浩的朋友,幾位長者紛紛嘖舌:

    「哎呦,娃把朋友都帶回來了,可憐他奶奶都沒見上一眼。」

    「他奶奶天天念叨給娃找個對象呢。對像回來了,自己倒沒趕上。唉……」

    芳芳說:「我……我不……。」

    二嬸招呼芳芳坐到偏房,端茶倒水,捧棗遞果,忙活一陣,坐在芳芳對面,上下打量。

    「真漂亮。可惜小川奶奶沒看見。」

    芳芳問:「川浩奶奶過世了?」

    二嬸點點頭,唉聲歎氣,說了一通老人的辛苦。

    「小川給你說過沒有,他自小爹媽就不在了,一直是他奶奶帶著呢。老人家身體也不好,年輕時候吃苦太多了。小川又調皮,三天兩頭打架惹禍,一個老人帶著一個男娃還要教育,不容易啊。」

    芳芳知道了川浩的身世。

    陸川浩五歲的時候,父母因為一次意外離世,從小到大,一直是多病的奶奶照顧。艱辛困難不言而喻。陸川浩老家是北方人,因為老家改建,一個地區的全部人口搬遷到不同的幾個省份安置。

    奶奶帶著陸川浩搬遷到浙江生活,無依無靠,雖然有父母意外的賠償款,但生活成本越來越高,日子過得拮据緊張。奶奶節衣縮食,省吃儉用,供養陸川浩生活、讀書。

    奶奶性格堅毅,對陸川浩的培養異常嚴格。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培養獨立生活的能力。陸川浩初中的時候就開始撿拾廢品換錢,後來大一些,寒暑假期就打零工貼補家用。

    陸川浩因為奶奶的嚴格教育,加上環境的影響,從小性格自強,正直勇敢,勤奮。人又善良熱心,雖是外遷人口,但深受村裡人喜歡。家家戶戶殺雞割肉,都想起給陸川浩送一碗過來。

    可以這樣說,陸川浩是鄉親們一起養大的。

    陸川浩跟大家的孩子一樣,很多叔伯輩的街坊鄰居,都主動認陸川浩做自己的孩子,所以,陸川浩有乾爸乾媽,眾多的叔叔嬸嬸。

    二叔二嬸就是其中一家。

    「唉……,小川就他奶奶一個親人,現在老人走了,娃這後面可咋辦啊?可憐啊。」二嬸淌著淚說。

    芳芳聽完陸川浩的身世,感觸良多,也不禁潸然淚下。

    二嬸粗糙結實的手握在芳芳白皙的手上,說:「姑娘……」

    兩個女人你哭我泣,互相感染,一時控制不住,哭聲漸大。

    二叔聞聲進來,呵斥二嬸:「你看你!娃對像頭一次來,你哭就算了,還帶著娃一起哭。」

    對芳芳說:「娃你不哭,別難過。小川奶奶過世了,血脈親沒有了,但是不是還有我們呢嘛?我就不信,這一村叔叔嬸嬸爺爺奶奶幾百號人,還能讓娃受苦?他奶奶不在了,我們就是他的親人。每一個都是!」

    芳芳更加感動,哭得更加厲害。一是因為陸川浩的可憐,而是因為很久沒遇到如此感人的場面。

    二叔對芳芳說:「姑娘,你不要哭了,小川就他奶奶一個親人,感情重。他奶奶的過世,對他的打擊不是一般。你多勸一勸,安慰安慰。我們再親,也沒有你們親。你們要過一輩子呢。」

    芳芳淚眼朦朧地說:「叔叔,我……我不是川浩的對象。你誤會了。」

    二叔說:「小川是個好娃,善良聰明,身體不好,但能幹著呢。不少掙錢,自己捨不得花盡給她奶奶了,每次回來都給我們買東西,給我買煙,給他二嬸買衣服。人好。現在不是一家人,將來就是一家人了。」

    芳芳見二叔說的誠懇,心裡觸動,此時又不好一味解釋。

    二叔又訓斥仍在哭泣的二嬸,說:「哭個啥,去外面招呼人去!他大叔在醫院馬上回來了,你去村口接一下。」

    二嬸讓芳芳坐著喝水,自顧去了,二叔和芳芳寒暄幾句,也走了。房間裡就剩芳芳一人。

    她從窗戶向陸川浩和村長進去的裡屋張望,看見陸川浩坐在屋裡,頭抵在村長懷裡,全身劇烈顫抖。

    「奶奶……」陸川浩撕心裂肺的哭聲不斷傳來,那傷心欲絕的聲音讓聽到的每一個人均心痛不已。

    芳芳凝望著陸川浩淒慘悲涼的無依背影,還是忍不住,再次落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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