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男看這些冷血的殺手勢必要殺掉所有的人,心裡知道自己也注定難逃一死。心念一動,想自己從小就渴望能做一些驚天動地的大事,可生活偏偏又如小河流水一樣平凡無奇,活了二十多年從未做過一件讓自己驕傲的事情,現在死到臨頭,再不做點什麼就當真是枉來世上走了一遭。
人之將死,無所謂孰輕孰重、孰對孰錯了。做一件自己想做的事,不去計較後果,一定是最痛快的!如此一想,他便忽然覺得全身血液湧動,激情四射,當下抓了一把忍者刀,跳了起來。
「有我在,誰也別想帶走陸川浩!」
幸男大叫一聲,聲音很高,又尖細,自己倒把自己嚇了一跳。
拿半自動手槍駑的黑瘦男子看了一眼意氣風發的幸男,想也沒想,更沒半點猶豫,抬手就扣動了扳機。
幸男倒在地上,才聽見那黑瘦男子應了一聲:「噢。好的。」
幸男覺得胸口劇痛不止,伸手摸到了黏糊糊熱騰騰的液體,想必是血。恐懼倒是其次,只是心裡滿是憤恨。
「笨蛋!笨蛋!就這樣死了!幸男你真是個笨蛋。笨蛋!」
「這到底為什麼?為什麼我就不能做一件轟轟烈烈的事情?為什麼一招都沒使,就死了!?到底是為什麼?」
「好歹讓我殺一個半個的,也算我留給世界的一點影響!也算我是我保護這個什麼該死的『陸川浩』做了一點事情!為什麼?這到底是為什麼?」
幸男心裡罵著問著,漸漸覺得呼吸困難,耳畔聽到『叭』『叭』的聲音,想再看一眼,可根本動彈不得,眼前的世界一點點的黯淡下去……
死後的世界是什麼模樣?
有人想那裡終日陽光明媚、天空海闊、鳥語花香,生機無限;有人則想那個世界裡狂風陰霾、骯髒腥臭。
有人想那裡一派安寧,幻想自己成了一隻自由的小鳥,飛過碧綠的草地,越過高聳入雲的山峰,俯衝向霧靄蒼茫的谷底,翱翔在蔚藍的天空般廣闊的海面上。
有人則認為那裡沒有動物作伴,沒有人交流,不能說話,不能動,因為那裡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存在。毫無生息,永恆的只有寂靜和無邊無際的黑暗。
無窮無盡的寂寞。
你想過自己死後的世界嗎?
有一個人就根本沒有想過。他不僅沒有想過自己死後的世界,連自己以後的生活是什麼樣都沒有想過。
不是沒有人提醒過他去想一想,而是他覺得,想了又能如何?現在不是很幸福和快樂嗎?
喏,看吧,他現在四仰八叉地坐在一張舒服的沙發上,右手邊桌子上放著世界上最好的紅酒,還有一堆美食,左手拇指和食指捏著正宗的巴西雪茄,右手攬著沙發扶手上的一位美女。
吸一口煙,喝一口酒,時不時撅起嘴巴接過美女遞來的水果,兩片嘴唇上下翻飛,口沫四濺。
「……我順著樓梯往下走,離老遠就聽見下面有男人說話的聲音,還有人哼哼唧唧叫,要死了一樣。我怕下面的人發現我,就盡量放慢腳步走。越走越近,越走越近,馬上就要走到的時候,忽然有人『啊』的喊一聲,就在我正下方的樓梯拐角上。我趕緊停下來,探腦袋往下看。你們猜我看到什麼?……葡萄,葡萄來一顆。要紅的。」
長髮美女微笑著摘一顆葡萄送進他的口中。
圍坐在他身前地毯上的兩個女人仰視著他,其中一個大眼睛女孩子問:「看到什麼?」
「我告訴你們,要是你們看見當時那情景,不嚇呆才怪。」他碩大的嘴巴大力咀嚼著口中的葡萄,飽滿的汁水濺出來,沾在拿雪茄的手上,並不去接美女遞上的紙巾,伸出長長的舌頭舔了個乾乾淨淨。
嘴上動作耽誤了說話,看見美女們焦急萬分的表情,故意再次伸出舌頭,向著幾個女人抖動。
「你們誰有我的舌頭長?誰有?啊?」他得意的說,說完哈哈大笑。表情極為猥瑣。
「嘻嘻,嘻嘻,大炮,壞死了你。」大眼睛女孩銀鈴般笑著說,嬌嫩的小手打了一下男人的大腿。
地上坐著的另一個短髮女子一臉厭惡,說:「大炮!我每次一聽見你這樣笑,就忍不住反胃想吐。快說,你看見了什麼?囉哩巴嗦一說說一堆,完全不切主題。聽你說點事,把人能急瘋。快點。」
沙發扶手上坐著專職餵食的長髮美女始終帶著微笑,說起話來輕聲細語,猶如清風撲面。「別急,讓他慢慢說。」又摘一顆紅色葡萄,一邊細緻地剝著外皮一邊說。
被稱為『大炮』的男人瞇眼看著地上的短髮女子,深嘬兩口雪茄煙,徐徐吐出煙圈,笑說:「你什麼都好,就是性子太急,脾氣太差。不要急嘛。」
他撅嘴接過長髮美女遞來的葡萄,卻不咬破,含在嘴裡,腮幫左側上鼓起一個大包,又自己拿了一顆放進口中,腮幫右側也鼓起一個大包,於是,一張嘴兩角上翹,露出上排白色的牙齒和紅色的牙床。
「看見沒有,」他含混不清的說,「要像這樣。微笑,知道嗎?微笑。」
大眼睛女孩笑得眼淚都擠了出來,手連連拍打大炮的大腿,她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大炮,你……嘿嘿,嘿嘿。」
短髮女子狠狠瞪一眼旁邊的大眼睛女孩,說:「笑什麼笑?有什麼好笑的?天天就知道對著男人傻了吧唧地笑。花癡啊你。」站起來伸出兩手,『啪』一左一右拍碎了大炮嘴裡的葡萄。
大炮捂著兩頰,哈哈大笑。
大眼睛女孩拉短髮女孩重新坐下,說:「別生氣嘛。開玩笑的。」 向大炮和長髮美女眨眼點頭,意思是說:小孩子,哄哄就好了,別和她再開玩笑了。
伸手挽了短髮女孩的胳膊,貼著耳朵說:「別跟大炮一般見識。」
短髮女孩甩開她的手,說:「牆頭草,兩面派。」
「好了好了。讓大炮繼續說吧。」沙發扶手上的長髮美女微笑著說。
大炮喝了一大口酒,又吞下一片牛肉,向前探著身子,聲音忽然壓的很低,說:「當時是晚上,光線很暗,樓梯上的燈也不知道為什麼沒亮,看不清楚。我就看見下面一層地板上兩坨白色的東西,還一動一動的。看了半天,才發現……我看了半天,才發現那兩坨的東西,竟然……竟然……」
「竟然是人!」他聲音突然提高,嚇了三個女人一跳。
「那些人躺在地上……」
「等等,」短髮女子打斷大炮的話,問,「你說兩坨白乎乎的東西,是人?……你剛才說當時是晚上,視線也不好,黑暗中人怎麼會是白色的?」
「你說呢?」大炮故意賣官司。
大眼睛女孩想了一會,說:「這還不簡單,這些人穿白色衣服。」
大炮食指左右擺動,否定了她的猜測。
大眼睛女孩深鎖眉頭又思考了一會,恍然大悟的兩手一拍,手指點著大炮,笑而不語。
大炮以為她已明白其中緣故,點頭微笑回應。
「你真知道了?」短髮女孩問。
大炮說:「告訴你們好了,那些人之所以在黑暗裡是白乎乎的,其實是因為,那些人根本沒有穿衣服,一絲不掛!」
「哈!我就知道是這樣。我猜對了。」大眼睛女孩興高采烈地說。
大炮繼續說:「我悄悄的又下了半層,發現那些白乎乎的人,是兩個女人,全身一絲不掛。她們氣喘吁吁地躺在地上。再一看,牆角的位置還站著兩個人,也是光屁股,一男一女。兩個人正在那……嘿吼哈伊。沒多一會,男的啊啊叫了兩下,女的哼唧著倒下去,也躺在地上。我以為是偷東西的,原來……」
「我就知道他嘴裡講出來的都是這樣的故事。真他媽沒勁!」短髮女子無趣的站起身來,走向房門。
「哎?我還沒講完呢。你去哪?楊子。」大炮叫她。
短髮女孩頭也不回,說:「沒時間聽你編故事。」
「有空幫我修下電腦。親愛噠。」大炮說。
「滾。」
大炮笑盈盈站起來,在煙灰缸裡熄滅雪茄,吸允著手指;長髮美女也站起身來,微笑著問:「吃飽了沒有?」
「飽了。收吧。」
「好。」長髮美女應了一聲,開始收拾桌子。
大炮向門口走去,大眼睛女子連忙跟上,說:「大炮,你去哪?我跟你一起去。」
「我去找楊子談一談人生,聊一聊理想。你去嗎?」大炮說。
大眼睛女孩知趣點點頭,回頭看看長髮美女,湊近笑著輕聲對大炮說:「你也可以找我談人生,聊理想。我隨時都有空。」
向大炮眨眨眼,旋即轉身走了。
大炮看著她扭動翹臀走開,嚥了下口水,抬眼看見長髮美女正看著自己微笑。伸手招呼她過來。
「我的槍放哪了?」大炮對走到身邊的長髮美女說。
「要槍幹什麼?」
「我去審問一下那個被帶回來的小子。」
長髮美女問:「小聲點,別讓她聽見。他不是郎中要救回來的嗎?」
大炮嚴肅的說:「這幫人為了得到盒子,用了多少手段?我不放心,得去問問。」
長髮美女低頭思索一下,走開一會回來,遞給他一個黑色的盒子。
「這東西可別亂放,那女子鬼精鬼精的,別被她發現了。」
大炮看了看正端著碟子向裡屋走去的大眼女孩,嘴角一撇,說:「小騷包一個,剛還對我放電呢。沒事。」
「你不應該把她帶到這兒來。」長髮美女微笑著說。
「現在川浩和郎中都受了傷,我又不能走開,不帶個女人在身邊,那可怎麼行?我的這顆寂寞的心呦。你又不肯讓我用。」他打開盒子,從裡面掏出一把巨大的沙漠之鷹手槍,查看了一下彈夾,別在後腰皮帶上。
「一邊玩兒去。」
「哎,說真的呢。你就讓我用用吧,哪怕就用一次。」大炮伸手去捏長髮美女的胸脯。
她笑著撥開他的手,說:「要用就得用一輩子。」
「哪有這樣的。這不是訛人嗎?」大炮說。
長髮美女拿回裝槍的空盒,笑著轉身離去,說:「你去吧。別嚇著人家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