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兒……」
一聲輕微的喊聲驚住了殿中的所有人，殿中卻沒有一絲響動，大家都注視著眼前的畫面。
沐瑾睜開眼睛，看到眼前那張臉龐，微微笑了起來：「華大哥……」
「你還好嗎？」華子楓淡淡道，「還痛不痛？」
寂靜的寢殿，紫紅色垂紗帳簾垂著，隔開外面紛紛擾擾的紅塵世界。
沐瑾搖了搖頭，道：「不痛了，我終於，解脫了！謝謝你，謝謝你肯幫我！」
華子楓綻開了笑容，閉著眼搖了頭。
那句話在華子楓聽來是感謝，在沐冽聽來卻是牽出怒火的導火索。
沐瑾不知道這句話後暗藏著的殺氣，而華子楓卻是並不想隱瞞。
怔怔間，原本在廚房中熬藥的其他太醫盡數走了進來，跪在在地，道：「回皇上，臣等看了下午熬藥的藥罐，發現裡面含有墮胎的藥材！」
瑤台臉色大變，而沐冽卻彷彿預料到了一般，抬了腳，一步一步行至床榻前，伸出手去，揪起華子楓的衣襟。
兩個人的臉近在咫尺間，兩雙眼睛中折射出的光芒交匯出刺眼的火花。
「你好大的膽子！」沐冽咬著牙。
沐瑾慢慢地坐起身子，蒼白的臉，孱弱的身子，嘴唇上的血漬還在，眼中卻是尖銳的光芒，直直對著沐冽，道：「跟他沒有關係，是我要他這麼做的。」
「是嗎？」沐冽挑挑眉毛，將圓潤的臉轉著對向沐瑾，嘴角含了一絲笑意，道，「可是你知不知道，不管是什麼情況，只要皇子出了問題，所有的罪過，都是負責的太醫承擔！」
沐瑾顫抖著嘴唇，語音急促道：「我說了，是我要他這麼做的，你不能傷害他，不能！」
沐冽抬起了沐瑾的下巴，盯著她唇上的那斑斑的血漬，道：「朕說過，朕不會再寵著你了。」
「好！」沐瑾點著頭，一臉凜然，「那你就殺了我，連我一起殺了！是我殺了你的孩子，是我親手殺的，你也殺了我啊。」
天上的星子一閃一閃的，萬籟無聲，熒熒的星光透過木格窗點點灑入殿中，照在所有人的身上，盈盈轉著流光。
沐冽輕輕搖了頭，眼中不再有疼惜。
「朕不會殺你的，朕要讓你生不如死！」
沐瑾坐在床榻上，臉上的淚痕已干，巴巴的粘在臉上，像是覆了一層膜一般。
沐冽冷冷一句「來人」，點外邊衝進一隊士兵，等待著沐冽的命令。
華子楓預料得到自己的命運，嘴角含著笑，一直看著床榻上眉頭緊鎖的沐瑾。
「華子楓失職，毒殺皇子，即刻拿下，斬首！」
冷冷的聲音。
「誰敢！」沐瑾撐著力氣喊出一聲，眼光直直射著沐冽。
殿內氣氛詭異，士兵們面面相覷，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沉靜片刻後，沐冽臉色驟變，陰沉沉，仿若大雨來臨前的烏雲密佈。
小成子看懂沐冽的臉色，忙朝士兵喊道：「愣著幹什麼，還不快拿下！」
士兵們領了命，衝上前將華子楓圍住，華子楓也不反抗，任由士兵們壓住他的雙肩。
「不許動他！」沐瑾情急想從床榻上下來，可身子卻使不上力氣，生生從榻上摔下，雲被滾落在地，滿眼的狼藉。
華子楓想伸手去扶卻無奈身後的士兵死死壓著自己，只能眼睜睜看著沐瑾費盡力氣撐起她的身子。
而沐冽卻站在一邊，冷眼看著而不做任何舉動。
刺入心底的疼痛，沐瑾全身想要蜷縮起來，卻忍了痛艱難地在地上爬著，慢慢來到華子楓衣角前。
「瑾兒……」華子楓蹲下身子，對上沐瑾春水盈盈的眼睛，「你身子還未恢復，這是做什麼？」
沐瑾顫抖著伸出手，拉著華子楓的官服奮力再向前移動一下，距離華子楓更近一些了，臉上瞬間被淚水打濕，哭喊著：「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沐瑾一遍一遍說著對不起，像是著了魔一般，華子楓直直喊了三聲「瑾兒」才制止住沐瑾的對不起。
華子楓臉上堆著笑容，道：「瑾兒，你聽我說，這是我自願的，你不用自責！」
「不！」蒼白的嘴唇被淚水浸濕，鹹鹹的淚水觸到舌尖，又乾又澀，「若我知道，孩子出了事情，罪過都由你來承擔，我不會讓你插手的，活著，活著我可以放棄報仇，也好過丟了你的性命啊。」
淚水終究是止不住的，如決堤的洪水奔湧而出。
「我本就是個罪人！」華子楓道，「我答應過沐公子與上官公子，一定好好照顧你，可我食言了，害你陷入皇宮，我本來就不打算活下去了。」
沐瑾抽泣著，身上的疼痛已經麻木。
「現在，是我該離開的時候了，只是……」華子楓無比眷戀地看著沐瑾的臉龐，「我擔心，我走以後，留你一個人，該怎麼活？」
一滴淚濺落在沐瑾手背上，溫熱的感覺。
華子楓向前傾著身子，湊到沐瑾耳邊，輕輕道：「若你有一日，實在撐不下去，我等著你……」
沐冽接受不了華子楓如此親暱的動作，一抬手，士兵們壓著華子楓向外拖。
沐瑾奮力向前爬著，卻怎麼也使不上力氣，不由放聲大哭，身影越離越遠，終於消失在視線中，手上癱軟，頓時間沒了力氣，眼前冒著金光。
沐瑾一下撲倒在地，側臉貼在冰冷的地面上，喃喃道：「等我，等我……」
意識還在，沐瑾隱隱中感覺到有人抱起了自己，衣服上聞得龍涎香的味道，胸口不由一陣翻江倒海。
感覺有溫暖的液體從上方落下，滴落在自己臉上，沐瑾朦朧中冷笑，她怎麼會相信，這些淚水是從那雙細長的丹鳳眼中落下的。
沐瑾已被沐冽送到床榻上躺好，瑤台連忙起身走了過來，拾起地上的雲被替沐瑾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