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瑾一拂袖，香霧繚繞，縈縈纏繞在衣袖間，鬢上的蓮花狀水晶髮釵垂下的流蘇晃了晃，打在臉上有些微微的疼痛，又急又氣：「哥哥真是糊塗，快，我們也去祥雲殿！」
當下，瑤台替沐瑾披上大氅，急急趕往祥雲殿，大氅拂過寒月芙蕖，那滿地凋落的晶瑩剔透的花瓣像極了一滴滴破碎的淚珠。
外面飄著細細的雪珠子，打在窗台上，咯噠咯噠響個不停。
走到祥雲殿外，聽的裡面傳來一聲怒吼：「上官煜，你敢犯上！」
「犯上的人是皇上你吧！」上官煜的聲音傳了出來，沐瑾聽到，不顧門外侍衛的阻攔，闖進了祥雲殿。
殿裡十分肅靜，大臣們一個個跪倒在地，中央站著上官煜，一身煙灰色的長袍，素白的髮帶綁住如墨的黑髮，正對著書桌前站著的一臉怒火的沐冽。
沐瑾的到來引來了所有人的目光，上官煜回過頭，眼中的神情捉摸不透，眼前這個一身晚霞色宮裝的女子正是自己的妹妹。
「瑾兒！」上官煜走過跪著的大臣，來到沐瑾面前，一下拉住她的手，聲音急促，「你怎麼進宮了，華子楓呢？」
華子楓三個字深深敲打在沐瑾的心頭上，自己拚命想要忘記卻怎麼也忘不了，午夜夢迴總會滿臉淚水的畫面……
「愛妃。」沐冽沉沉喊了一聲，冷眼看向沐瑾，「後宮不許干政。」
沐瑾看到沐冽的那種眼神，全身不禁顫抖起來，上官煜感覺到手心裡傳來的寒意，輕聲道：「瑾兒，你不要害怕，哥哥來帶你走，你不要害怕。」
沐冽走了下來，走過大臣時，一個個垂首恭敬，大氣不敢出，行到上官煜面前，瞇了瞇眼睛，道：「朕可以給你一個機會，今夜子時之前，只要你出了京城，朕就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恕你無罪！」
上官煜冷冷一笑，目光直射沐冽：「先帝御賜昀翔劍，見劍者如見先帝，皇上到底是不把先帝放在眼裡，還是……」
語音頓了頓，上官煜接著道：「對於先帝的一切都無視，難道，皇上想做不孝子嗎？」
沐冽昂了昂頭，壓低聲音，嘴角扯出一絲笑：「你看過那封信了，想來要挾朕？」
「臣不敢！」上官煜嘴角也是一抹笑容，「臣只是想帶走瑾兒與長公主，昀翔劍留下，還望皇上成全。」
一旁的沐瑾根本聽不懂沐冽與上官煜的交談，只是感覺到那一陣迫人的氣氛沉沉壓在心頭，夾雜在兩人中間，感受著他們之間微妙的變化，如同繃到極致的一根弦，稍稍用力就會斷裂。
氣氛凝結在那一刻，一陣陣呼吸聲都聽的格外清晰。
因是下雪天，殿中微微有些暗，燭台上點著燭火，隨著人影在牆上微微擺動。
沐冽長長的指節落在上官煜煙灰色的長袍上，按在心口的位置，含了一絲笑，挑眉道：「一把昀翔劍帶走長公主與瑾妃，上官縣令不覺得太荒唐了嗎？」
上官煜緊緊握著手中沐瑾的那一隻手，只想著再不放開，咬咬牙，問道：「那麼，皇上想要如何？」
「昀翔劍只能換一人自由，上官縣令自己拿主意吧。」
沐瑾輕輕皺了眉頭，轉眼看著一臉怒火卻發不出的上官煜，緩緩將手抽了出來，嘴角掛上微笑，對著上官煜道：「哥哥似乎弄錯了，瑾兒在芙蕖宮中過得很好，怎麼會沒有自由呢？」
「瑾兒你……」
「哥哥！」沐瑾打斷，目不轉睛看著上官煜，道，「你該叫我瑾妃娘娘。」
「瑾妃娘娘？」上官煜玩弄著這四個字，猛然間笑出聲來，「哈哈，瑾妃娘娘？」
「放肆！」沐冽細長的丹鳳眼中射出冷漠的光，「看在你上官家也曾是功臣的份上，朕給你這個恩典，來人！」
大太監死後，祥雲殿的大小事務都由小成子管理，此時小成子正躬身走來。
沐冽道：「留下上官縣令的昀翔劍，派人去寒月山莊解除長公主的軟禁。」
寒月山莊？
沐瑾恍然大悟，怨不得孟蝶舞不在朗月宮，原來早就被沐冽送去了寒月山莊。
可是？沐瑾皺起眉來，沐冽今日，怎會如此好說話。
小成子剛拿下上官煜手中的昀翔劍，門外忽的跑進一群侍衛，將上官煜圍在了其中。
「拿下反賊上官煜！」沐冽語音很輕，卻是很有力度，上官煜想要反抗，卻發現身子一點力氣都沒有了，渾身癱軟就像喝了酒一樣，直直往下倒。
「哥哥！」沐瑾大喊一聲，隨著上官煜一起跌倒在地，看著哥哥蒼白的面容，那樣的熟悉，不禁想到了沐雄起去世那夜，沐寒的面容。
分明一樣。
殿中的燭火搖曳著，在每個人的臉上照出忽明忽暗的光線。
侍衛上前來拉上官煜，沐瑾伸開雙臂護在前面，雙眼直直看向沐冽，道：「不要傷害他！」
沐冽俯下身，捏起沐瑾的下巴，丹鳳眼中含著笑意：「朕說過，只要他不進京城，朕自是不會動他，朕也給過他機會，可是是他自己不要，怨不得朕。」
強詞奪理！
沐瑾眼中露出從來沒有過的光芒，恨恨看向沐冽，沐冽卻抬手召著侍衛，一個個侍衛力大無窮，兩個拉開沐瑾，兩個拖著上官煜往殿外走。
熟悉無比的畫面，只是沐寒換成了上官煜。
沐瑾的眼淚一顆顆往下掉，難道說，這種痛又要經歷一次，難道說，這種日子用沒有盡頭了，難道說，自己深愛的人一個個都要遠離了嗎？
如果是這樣，那麼，自己這兩個月來委曲求全都換來了什麼？
「不要！」一聲嘶喊從沐瑾喉嚨口喊出，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股氣息，從胸腔中衝了出來。
猛然間，沐瑾彎了腰，口中嘔出水來，一口氣閉在了胸口，堵得難受，像是置身於大海之中，快要呼吸不過來了。
眼前的意識慢慢消失，只聽得耳邊一陣嘈雜。
「瑾兒！」
「娘娘！」
無數的聲音傳入耳中，沐瑾不想分辨，好累，真的好累，什麼都不想管，什麼都不想聽，只想著沉沉睡過去。
沐冽看著懷中慢慢睡去了沐瑾，橫抱起她來，急急喚著：「宣太醫！」
一雙細長的手死死揪著繡著龍紋圖案的明黃色龍袍，沐冽將沐瑾往懷裡揉了揉，細細聽得懷中的人兒淡淡一句話。
聲音微弱，卻帶著深深的恨意，那一句，彷彿將自己打入了冰窖之中，從心底慢慢溢出寒冷，讓這個從小生長在寒月山莊的人都受不了的寒意。
「沐冽……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