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煜看清眼前的沐冽，跪倒在地行禮：「臣上官煜叩見皇上。」
沐冽瞥了瞥地上的上官煜與一臉驚訝的孟蝶舞，冷冷道：「上官將軍好興致，上官宰相屍骨未寒之際就跑來寒月山莊私會長公主。」
「皇上！」上官煜抬起頭，想要解釋。
沐冽繼續道：「長公主也是，孟太傅的靈柩還在大堂，竟不見長公主守靈。」
孟蝶舞急急道：「不是這樣的。」
「朕說過。」沐冽打斷道，「這間廂房，不許有人進來，你可還記得。」
孟蝶舞猛然愣了愣，是啊，在上官煜剛來寒月山莊，自己聽到琴音跑出來的那晚就覺得哪裡不對勁了，可怎麼也想不起來，現下，終於明瞭了，上官煜住進了沐冽下令禁止的地方，瑾兒的廂房。
「皇上明察，此時與長公主無關，是微臣的錯，微臣不知……」
「無關？」沐冽挑了挑眉毛，拍了兩下手，門外走進一個人影。
在眾人的注視下，孟蝶舞的貼身婢女微微顫顫走進廂房，跪倒在地。
沐冽道：「長公主確然不知嗎？」
婢女瑟瑟發抖，壓低聲音，道：「回皇上，上官將軍來山莊當晚，長公主就見過上官將軍了，但是……並未……並未阻止，奴婢，奴婢還提醒過長公主，可是長公主說……說是沒有關係。」
婢女說著，整個身子都在顫抖，不敢抬頭看任何人。
「你……」孟蝶舞緊皺起眉頭，雙眼含著淚花，聲音已經哽咽，「為什麼這樣說？」
婢女垂著頭，不敢說話。
沐冽冷冷一笑，看著眼前臉色慘白的孟蝶舞，道：「看來，寒月山莊是不能讓你住下去了。」
孟蝶舞死死咬著嘴唇，雙膝跪地，語氣中已經沒有了力氣，緩緩道：「我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了，我可以離開，都聽你的安排，但是，希望你原諒上官將軍。」
沐冽昂了昂頭，居高臨下看著上官煜，道：「上官將軍私闖禁區，私會長公主要是饒了他，朕以後還怎麼服眾。」
孟蝶舞抬起頭，一臉凜然：「要麼你放了他，要麼，連我一起殺了。」
「長公主！」上官煜喚道，然後朝著沐冽服下首，道，「微臣甘願受罰。」
低頭間，原本藏在衣襟袋中的書信飄了出來，順著風，伴著雪花，飄到沐冽腳邊，孟蝶舞心下一驚，伸手想去拿，卻已被沐冽奪走。
雖然只是在兩年前在沐雄起房中偶然見過一次，但信上那熟悉的字體，沐冽記得，就是那一夜，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份以及親生父母的事情，才讓自己變得越來越狠，帶上鐵面具做了鐵面將軍，殺了自己軟弱不願與自己合作的親生哥哥與嫂子，變得殺氣越來越重，眼中的寒光越來越濃。
薄薄的一紙書信在手中顫抖中，沐冽目光寒冷，直對上官煜，道：「這個，你看過了。」
「沒有！」孟蝶舞嚷出聲，語音顫抖，「我剛發現這封信，所以拿來找上官將軍，還未看，您就來了。」
臉色由原來的慘白因恐懼變得更加透明無色，孟蝶舞一雙手死死在地上抓動著，很快就顯出了條條血印。
「是嗎？」沐冽一下一下團著手中的信，狠狠吸了一口氣，道，「既然這樣，朕就饒上官煜一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京城，上官將軍怕是沒法呆了，臨湖縣縣令一職剛好空缺，你去上任吧，沒有朕的吩咐，永生永世不許入京。」
上官煜看了一眼孟蝶舞，眼中緩緩溢出不捨，孟蝶舞眼中也是同樣的情意，屋內很安靜，雙雙對視著的兩個人。
「上官將軍不服嗎？」沐冽將揉成一團的書信放入衣襟中，嘴角含著一絲冷笑。
上官煜垂首道：「微臣領罪。」
沐冽將眼光轉向孟蝶舞，接著說：「長公主也不必在寒月山莊待著了，回朗月宮吧。」
冷風呼嘯著，沐冽重新戴上大氅的帽子，領著一群人走出廂房。
婢女看了一眼孟蝶舞，想要說些什麼，缺什麼也沒有說出口，跟著人群走出房間。
房內又剩了上官煜與孟蝶舞，燭火依舊搖曳著，古楠木琴上的積雪已經消融，木槿花又顯出它的美，淡青色的帳簾依舊靜靜垂著，隱隱露著雙飛蝶雲被，彷彿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兩個仍然對視著的人，只是，雙雙跪在地上。
孟蝶舞一雙淚眼轉向上官煜，嘴角揚了揚，露出慘淡的笑容：「看來，是我害了你。」
上官煜搖搖頭，晶晶亮亮的眼睛一轉不轉地看著孟蝶舞：「長公主何必這麼說，上官煜沒能保護長公主，失職了。」
孟蝶舞回頭看了看古楠木琴，一笑，道：「再為我彈一曲吧。」
靜靜的夜晚，大雪飛揚，幾樹壓彎枝頭的紅梅，廂房中傳來美妙的琴音。
一曲《訣別書》。
孟蝶舞坐在桌邊，看在古楠木琴前撥動琴弦的上官煜，眼眶濕潤。
「朱弦斷 明鏡缺 朝露晞 芳時歇 白頭吟 傷離別 努力加餐勿念今 錦水湯湯 與君長訣。」
和著琴音，孟蝶舞緩緩念出口。
手指定在琴弦上，琴音戛然而止，上官煜抬起頭，對上晶瑩透徹的眼眸，孟蝶舞將「努力加餐勿念妾」改為了「努力加餐勿念今」，是不想讓自己回想今夜，以後好好過下去吧。
上官煜一笑，道：「我答應你，不念今夜，記住的，只是這間屋子裡的你，我一生最想要珍惜的人。」
孟蝶舞聽著，心中陣陣泛酸。
沒有點燈的祥雲殿籠罩在黑暗中，只聞得淡淡龍涎香，沐冽端坐在鎦金鏤空龍紋金椅上，回想著著一段日子發生的一切，不禁歎了一口氣，眼睛緩緩閉上。
大太監走了進來，喚道：「皇上，有消息了。」
「說。」
大太監垂首，道：「已經查出來了，上官小姐曾經在楓林谷周圍的一個山城裡出現過，那個山城，每個月有一個大夫挨家挨戶送藥，那人是楓林谷的主人，華子楓。」
「華子楓」三個字一出，沐冽睜開了眼睛，那一片小小苜蓿上的「華」字出現在腦海裡，細長的丹鳳眼瞇了瞇，殺氣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