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寒月山莊反常的燈火通明，整個山莊映在一片紅色中，在白雪的映襯下尤為亮眼。
僕人走進沐寒房間，放下大紅的衣服，道：「三少爺，莊主要您試試衣服，明日花轎就到，要是不合身還可以改改。」
「出去！」一陣寒意籠罩了全身，僕人匆匆退出房間，房門被一陣涼風關上，門外的僕人抖了一抖。
心中煩躁的沐寒脫下身上玄色的長袍，用力擲在地上，兩片小小的苜蓿從衣服的內口袋中飄出。
綠色的葉片已經泛了黃色，沐寒愣了愣，俯身撿起兩片苜蓿，眼前浮現出那夜雨中，昏倒的沐瑾依舊死死抓著自己的玄色衣襟不鬆手，她是將自己看做寄托吧。
掌心中的兩片苜蓿在燭光下重疊著，沐寒握上了手，披上大氅走出房門。
一路上，紅色的燈籠映照出婚禮的喜慶，安靜祥和，寒月芙蕖安靜地盛開著，罩上一片紅影。
沐寒靜靜來到沐瑾的廂房前，聽得裡面傳來斷斷續續的琴聲。
湊到窗戶前，透過窗上的木槿花，看到沐瑾坐在古楠木琴前前，拿著曲譜用一根手指很不熟練的撥動琴弦，調子斷斷續續的，沐寒站在窗外，細細聽後，發現是一段《越人歌》。
「今夕何夕兮 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 得與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 不訾詬恥 心幾煩而不絕兮 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悅君兮知不知。」
什麼東西滴落在了臉上，涼到了心底，沐寒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擦拭，竟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流淚了。
上次流淚是什麼時候，自己彷彿都已經忘記了，母親去世的時候，大哥大嫂去世的時候，還是，冰月去世的時候？
好像都沒有流淚，可是，此時的自己為什麼會流淚呢，沐寒覺得，越來越不懂自己了。
手中緊緊握著四葉苜蓿，一鬆手，竟發現苜蓿早已破碎，寒風刮過，碎片隨著風亂舞，沐寒看著飄灑的碎片，手腳由著思緒帶領，推開房門。
冷風嘩嘩吹入廂房中，帶著燭火搖曳，沐瑾從古楠木琴前站起身，不敢相信地看著突然闖進的沐寒。
沐寒徑直走到古楠木琴前，俯下身，反指在琴弦上撥動著。
沐瑾看著沐寒，驚歎他的琴藝，如果說沐冽的琴音是天籟，那麼此時聽到的就是一首天上地下從未存在過，只在這一刻配合天時地利人和奏出的一曲只屬於他們二人的曲調。
「北方有佳人 遺世而獨立 一顧傾人城 再顧傾人國 寧不知傾城與傾國 佳人難再得。」
一曲《佳人曲》奏完，沐寒抬起頭，對上沐瑾早已濕潤的眼眸，緩緩開口：「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已知，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可得知？」
燭火隨風搖曳，將二人的身影投在窗戶上，隨風搖擺的影子，二人的眼眸卻一直盯著對方，不願轉動。
一個眼神堅定，一個眼光盈盈，不覺間，時間緩緩流逝，相望著的兩個人絲毫感覺不到時間的飛逝，只想抓住這一刻，明日太陽升起的那一瞬間，就不會再有這樣的時刻了。
夜深下去，寒月山莊片刻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