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澤謙當初帶她來時架的飛機就在屋子的後面,那裡有一個巨大的停機場,估計也是這個小島從前的主人修的,因為那裡比較空曠荒涼,她便很少過去。
跟著他往停機場走去,她有些擔心:「既然不是來接我們的,那會不會有危險?」
他臉色微沉,搖了搖頭:「危險倒不會,但麻煩是真的。」
「這麼說你知道是誰了?」
「猜測,但也八九不離十了。」他的聲音含著一絲暗嘲,「除了他,還有誰能有這個本事找到這裡,還有誰對你我的行蹤這麼感興趣?」
她愣了愣,立刻明白他指的是誰,心忽然狂跳起來,她不禁握緊了他的手,不知是緊張還是害怕。
這段時間,她一直刻意的不去想起虞景耀,好像這樣就可以忽略他對自己的影響,可是每次不經意間想起,心就異常的沉重酸澀,她害怕這樣的反應,何況這樣的反應對顧澤謙而言也是一種背叛。
沒想到他還是找了過來,他的目的是什麼?她又該怎樣面對他?心裡一團亂麻,可是還沒等她想清楚,不遠處,那個熟悉的身影就逐漸走近了。
她不禁喃喃:「真的是他……」
顧澤謙握緊了她的手,安撫道:「別擔心,他不會亂來。」
虞景耀一步步向他們走來,姿態甚至是悠閒的,上身的復古襯衫低調而華麗,好像是一個參加舞會回來的王子,蘇黎蘊忽然倉皇的低下頭,不敢再看。
顧澤謙看著虞景耀走到他們的面前,微微一笑:「虞總,你怎麼會到這裡來?」
虞景耀的目光在兩人交握的雙手上掠過,在蘇黎蘊低垂的眉眼間掠過,這才輕描淡寫的說:「路過。」
「哦?」顧澤謙挑了挑眉,「那麼您何時離開?」
「不知道。」他平淡的說,「飛機上的油不夠了。」
「那可真是巧了,我們也是。我本來還想虞總或許能帶我們離開這裡,但現在這個打算也泡湯了。」顧澤謙遺憾的歎了一口氣,語氣忽然一轉,「同是天涯淪落人,虞總是否願意和我們共進晚餐?」
虞景耀這才露出一絲笑容:「榮幸之至。」
蘇黎蘊聽著兩人的對話,只覺得詭異,這種感覺一直持續到三人在餐桌旁落座。
飯桌上每天都有一道海鮮,今天也不例外,這道海蠣煎是華苑市的特色菜,蘇黎蘊一向很喜歡,那金黃的顏色讓她食指大動,可是頂著兩道灼熱的視線,她連頭也不敢抬,更遑論動筷子了。
顧澤謙輕笑一聲,用刀將海蠣煎切下一大塊,送到她的盤子裡:「今天怎麼矜持了?」
她飛快抬頭,不滿的看了他一眼,卻不經意的接觸到虞景耀幽暗的目光,心中一跳,她忙低下頭,專心的對付著面前的食物。
「這都是顧總的手藝?」虞景耀終於收回一直放在她身上的目光,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幾道菜,問道。
「讓虞總見笑了。虞總不必客氣,這幾道菜都是按照安安的口味做的,不知道您喜不喜歡。」顧澤謙寵溺的看了一眼埋頭吃東西的女人,「她的口味刁鑽著呢,還真不好伺候。」
蘇黎蘊頭低的更低了,虞景耀呼吸一窒,目光變得有些複雜。
「顧總費心了。」他短促一笑,「既然是她喜歡的,想必顧總的手藝的確不錯。」
顧澤謙挑了幾筷子:「虞總自便。可惜這裡沒有酒,不能和虞總喝幾杯,實在是遺憾。」
「顧總還怕沒有機會嗎?」虞景耀勾了勾唇角。
顧澤謙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虞總說的是。」
一頓飯,兩個男人都沒怎麼動,大部分飯菜都進了蘇黎蘊的肚子,到了最後,她實在撐不下去了,只好撂下筷子,低頭說了句:「我吃飽了。」然後站起來迅速離開這裡。
直到她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屋子裡,虞景耀才收回目光,語氣澀然:「你把她照顧的很好。」
顧澤謙微微一笑:「我的照顧是其次,她的心情好才是最主要的。我相信她在你身邊的那一年,你對她的照顧不會比我差。」
虞景耀狠狠一震,眼底的顏色更加深不可測。
「所以,我不會再對她怎麼樣,也不會再用任何強硬的手段,你大可放心。」他自嘲一笑。
她離開他不過半個月,就一掃之前的慘白灰敗的氣息,臉色紅潤,眼神明亮,一如他第一次見到她。
心裡的苦澀如洪水氾濫,他知道什麼樣的選擇才是最正確的,可是,心裡的不捨那麼重,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顧澤謙看了他一眼,語氣中有微不可查的黯然和傷痛:「其實我知道,她的心裡有你的位置,你對她的影響那麼深刻,她永遠都不可能真正忘記你,你可能像她心裡的一根刺,紮在那裡,時時會疼會酸,但是如果要拔出來,心就會流血,甚至不再完整。」
聞言,虞景耀不敢置信的看了他一眼:「你是說……」
「她從來不願承認這一點,因為在她看來,既然愛著一個人,就絕對不能對另外一個人念念不忘。」說到這裡,顧澤謙的臉色變得柔和,「在感情上,她一向很理智,我相信她的忠誠,也相信她對我的感情,所以我可以不在意她偶爾因你而失神。」
虞景耀握緊了拳,嘴唇輕顫:「她對我的抗拒,大概也有部分來源於此,她不願意承認她動搖了。」
「如果你真的愛她,就不要再逼她。」顧澤謙臉色變得沉重,「她已經做出了選擇,我希望你尊重她的選擇,不要再讓她痛苦。」
虞景耀冷笑一聲:「是嗎?你怎麼知道她自己做的選擇就是正確的?」
「你已經看到了不是嗎?」顧澤謙勾起唇角,「或許她對你是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但還遠遠比不上她對我的感情,所以她永遠不會選擇你。」
虞景耀瞇起眼睛,嘴角的弧度有些冷凝:「你對我說這番話,就是為了讓我死心?」
「我關心的並不是這個,我只希望你多為她考慮。」顧澤謙不置可否。
「我已經說過,我不會再強迫她,所以我也會尊重她的選擇。」虞景耀目光沉了沉,「但是,我不會放棄。」
顧澤謙並未生氣,只是笑了笑:「她已經答應了我,所以,現在她是我的女人,希望虞總也尊重一下我。」
虞景耀臉色一沉,手裡的筷子「啪」的一聲被他折成兩段。
「那又如何?」他一哂,「就算你們結婚了,也不會成為我放棄的理由,何況,你不是一樣破壞了我的婚禮?」
「她是自願跟我走的。」顧澤謙輕飄飄的看了他一眼,虞景耀眉尖一簇,「啪」的一聲,他手裡的筷子再次斷裂。
「虞遠山那隻老狐狸幫助你進來的,對不對?」虞景耀瞇起眼睛看著他。
「是。」他並未否認,「你身邊潛伏著這麼一個可怕的人物,你居然從來不曾設防?」
「當局者迷。」虞景耀微微頷首,「我現在才明白你當時說這句話的意思,其實策劃了一切的就是那隻老狐狸,而你早就知道了。」
「我提醒過你。」
「是,但是你留了一手。」虞景耀冷笑一聲,「當然,說到底,這還是我的疏忽。」
「現在明白還不算晚。」
「那還要感謝顧總的好計策。你在這裡的消息,只有虞遠山一個人知道,所以他想辦法讓我得到消息,他算準了我一定會來。」
「那虞總你中計了嗎?」顧澤謙用手指輕敲桌面,姿態閒適。
「不中計怎麼對得起他的苦心設計?」虞景耀抬眼看著他,「而你早料到我會過來,就像你料到虞遠山會背叛你,把你的位置透露給我一樣。」
「我和虞遠山之間只有交易,無所謂誰背叛誰,如果非要這麼說,也是我先背叛了他。」顧澤謙輕笑。
「你收集了他走私的證據,然後再看著我和他內鬥,在合適的時候拋出證據,趁機把華苑市的走私據點一鍋端。」虞景耀似笑非笑,「顧總步步為營,這一招借刀殺人、連消帶打實在是精彩,我自歎不如。你把虞遠山玩弄於股掌之中,又算準了我不會放過他,所以根本用不著你自己動手。」
「虞總過獎了。其實虞遠山的打算本來沒有錯,他之所以相信我的誠意,是因為他以為我恨你入骨,而你被當眾搶婚,也絕對不可能放過我,他等著看我們鷸蚌相爭。可是誰知道虞總您這麼大度,而我並不把你對安安的覬覦放在心上。」顧澤謙淡淡一笑。
「所以,還是要讚一聲顧總你的好計策。」虞景耀勾起唇角,「我忽然開始期待和你的交鋒了。」
「虞總一定要和我做敵人嗎?」顧澤謙半真半假的說,「我其實很害怕和您這樣的人站在對立面。」
虞景耀眼神微閃,意味深長一笑:「不論是合作還是競爭,我都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