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姐，虞先生晚上就回來了，您有什麼事還是等虞先生回來再說吧！」女孩子嚇了一跳。
蘇黎蘊扣緊五指，輕笑道：「我只是想出去透透氣而已，放心，不會有事的。」
女孩子依然遲疑，見她一臉不容拒絕，只好把勸說的話嚥下去，轉身去找管家了。
電視裡，無數話筒對準了臉色蒼白的唐宇卓，他只是冷著臉，任由經紀人應付一切，自己卻不發一言。
如果阿卓單純只是性取向變了，那沒有關係，她擔心的是，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變成這個樣子？如果是心理上的問題，那麼……
難道是因為當年虞景耀當他的面對自己做了那麼過分的事情，讓阿卓對男女之事產生了心理陰影？如果是這樣……她咬緊牙，心裡被濃重的屈辱感淹沒。
沒過多久，女傭就走過來說：「安小姐，艾伯先生已經在備車了，馬上他會親自送您過去，我也陪著您過去。」
「好的，謝謝。」她勉強一笑，任由女孩子扶她起來。
艾伯準備的是一輛加長林肯車，等她坐進去，他用生硬的中文說：「安小姐，您坐好，虞先生在總公司，大約要一個小時，要是有什麼不適，您一定要立刻說出來。」
這段時間以來，因為懷孕的緣故，她其實極少出門，主動提出去公司也是第一次，因此艾伯很小心。蘇黎蘊聽到他的囑咐，只是漫不經心的點了點頭，扶著腰，神色難掩焦灼，目光有些渙散，連窗外的風景也不怎麼注意。
風燁的總部大樓高聳入雲，她即使這裡是紐約最繁華的地帶，風燁依然是引人注目的，她走進去的時候，忽然想起來之前兩年在華臣工作的經歷，那個時候，自己偶爾聽顧澤謙提過風燁的名字，都覺得那是離自己非常遙遠的東西，她絕對沒想到虞景耀會再一次找到她，也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會來到這裡。
坐電梯來到最高層，在總裁辦公室外面正好看見一臉笑容的虞遠山，蘇黎蘊本能的對他心生警惕，但迎面碰上，該有的招呼還是要打的。
虞遠山看到她，目光首先在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上掠過，繼而笑道：「安小姐快生了吧！怎麼還這樣到處跑，要是叫景耀知道了，他肯定要心疼死。」
「虞……他在辦公室嗎？」蘇黎蘊並不打算和他多寒暄。
「在，我剛剛和他談完事情。」虞遠山似乎不好意思一笑，「那你進去吧，我就不打擾了。」說罷就要離開。
「三叔，」似乎想到了一事，蘇黎蘊忽然揚聲喚住他，「聽說當年是您慧眼識珠，帶阿卓入行的。」
虞遠山頗為意外的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笑了一下說：「安小姐想問最近……那個事情，放心，我會盡力幫助他的。」
「謝謝三叔。」蘇黎蘊一笑。
「這是我分內的事。」虞遠山意味深長道，「天雅現在是我的，別人想插手也要經過我的同意，安小姐別擔心。」
蘇黎蘊一愣，虞遠山已經笑著走遠了。
別人想插手？什麼意思？難道說虞景耀要對付阿卓？原本鬱結的胸口更加難受，見她臉色蒼白，扶著她的女傭也有些緊張，看了眼不遠處的辦公室：「安小姐，到了，我們先進去吧！」
她還在發愣，虞景耀已經透過玻璃牆看到了她，他走了出來，滿臉的不敢置信，下一秒，他迅速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笑道：「今天怎麼想起來到這裡來了？」說著小心的扶著她往辦公室裡面走去，女傭被留在外面。
走進去，蘇黎蘊一眼就看到那一排幕牆一般的落地窗，巨大而炫目，即使站的這麼遠，她也將整個曼哈頓的上東區盡收眼底。
注意到她的眼神，虞景耀微微一笑，牽著她的手說：「等孩子出生後，我再帶你來這裡好好逛一逛，我給你的那張黑卡，你都還沒用過。」
她輕輕嗯了一聲，不置可否，目光依然落在窗外，良久，她忽然舒出一口氣：「每天站在這裡，是不是時刻都在提醒你自己，這裡還有無數的財富等著你去取。」
聽到她略帶戲謔的低語，虞景耀臉色不變，輕笑道：「這是一方面。」
「還有呢？」她歪了歪頭問道。
「還有，」他扣緊她的手指，聲音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遲疑和難堪，「站在這裡也時刻提醒我，只有不斷變強，才能運籌帷幄，將自己想要的掌控在手心裡。」
蘇黎蘊笑了，神色忽然有一絲恍惚：「從顧澤謙的辦公室裡正好可以看到大海，一望無際，也很壯觀。」
虞景耀回想了一下，微微頷首：「是，這大概也是我們不一樣的地方。」
她忽而一笑：「你不奇怪我今天為什麼到你這裡來？」
「不好奇。」他笑著看了她一眼，「不管怎樣，你來了，我就當作是你想我了。」
她有些愣，繼而苦笑，他這麼說，她反而不好開口了。
虞景耀將她的表情盡收眼底，眼神掠過一絲黯然，臉上卻未表露分毫，而是溫柔的扶著她坐下，低低笑道：「你今天和我說的話，是這兩個月來是最多的。」
她垂眸不語，握著手裡的杯子，良久才輕輕開口：「我剛剛才知道阿卓的事情。」
他微微勾起唇角：「我知道他對你的重要性，你放心，我不會袖手旁觀。」
她點頭，猶豫了一下道：「謝謝。」
「你大老遠跑過來，不會只是為了跟我說這件事吧？」他自嘲一笑，「難道，你真的只是想我了？」
她輕歎一聲，說：「那個時候，除了你對我做的事情，阿卓還受過什麼別的刺激？」
他蹙眉：「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她的聲音變得澀然，「我想，說阿卓是同性戀，大概並非毫無根據，他似乎因為某種原因特別厭惡女人，大概也只有和我接觸的時候比較正常。你知道是什麼原因嗎？」
虞景耀面色一沉，牢牢的看著她，聲音有些嘶啞：「你懷疑是我對他做了什麼？」
她譏誚一笑：「這用得著懷疑嗎？你對他做的事情還少嗎？說不定就是因為你讓他看到了你對我所做的一切，所以他才會……」
他的臉色頓時變得異常蒼白，嘴唇輕顫著，良久開口，聲音很沉，彷彿用了極大的力氣：「只有那一次，一直以來，我的目標都是你，只要他不跟我作對，我不會對他怎麼樣。」
聽到一直以來幾個字，蘇黎蘊心裡突的一跳，她抬頭牢牢的盯著他，眼神有些可怕：「你說一直以來？你不要告訴我，你對付謝氏也是因為我……」
「不是，」他飛快否認，「安安，你不要多心，我是在那之後才認識你的。」他的臉色越發沉鬱，「自從你逃走之後，我就沒怎麼在意過唐宇卓，後來是三叔見他長相好，問我要人，我同意了，所以唐宇卓就進了娛樂圈，這幾年來，他的事情三叔比我更清楚。而且，如果他是因為我對你做的事情才會……那為什麼他和你相處的時候依然正常，卻接受不了別的女人？」
「會不會是……」蘇黎蘊遲疑道。虞遠山那個人看起來很溫和，但不知是什麼原因，她一直覺得他的身上有讓人很不舒服的地方。
「不太像。」虞景耀想了想說，「我印象中，唐宇卓對三叔很敬重。」
蘇黎蘊的神色黯淡了下去，聲音飄忽：「就算發生了什麼，阿卓肯定也不會對我說，我什麼也幫不到他……」
「安安，你別擔心，也許只是圈子裡有人故意陷害他才散出這樣的謠言，我會幫他查清楚。」虞景耀輕聲安慰道。
她忽然抬頭直直的看向他，眼裡似有莫名的光芒浮動著。
「虞景耀，如果不是你，就不會有今天的一切，阿卓的性格那麼驕傲，如果不是到了無可奈何的境地，怎麼會踏入娛樂圈？如果不是你，我早就和阿卓結婚了，肚子裡的孩子也肯定是他的。」她的語氣很平靜，沒有怨恨，也沒有憤怒，像是在陳述一件非常平淡的事實。
虞景耀的臉色頓時大變，眼底的顏色也越發深沉。
「安安，當年的事情……」他忽然倉皇的笑了一下，「其實，本沒有什麼好解釋的，這一切確實是我造成的。」
她有些吃力的扶著腰，目光看向落地窗外，虞景耀面色一沉，立刻坐到她的身邊小心翼翼的扶住她：「不舒服嗎？」
「虞景耀，」她忽然靜靜開口，「我知道，當年你所做的一切，一開始只是為了奪得謝氏，如果沒有我，你會不會對謝叔叔謝阿姨，還有阿卓，趕盡殺絕？」
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即使看到你，我也沒打算對他們趕盡殺絕。」
「可是你利用阿卓來折磨我的時候，也是在加倍折磨他，謝叔叔和謝阿姨，縱然公司倒了，他們也不至於自殺，因為他們都很愛阿卓，就算為了阿卓，也不會輕易自殺，而且他們沒有在一開始選擇自殺，而是事出好幾天，在你允諾阿卓把公司還給他的時候，他們自殺了。」她的聲音很輕，輕的彷彿只是情人間的呢喃。
「安安，我……」
「是，還是不是？」她漆黑的雙眸望著他，乍一看去彷彿毫無情緒，「你回答我。」
虞景耀的臉色變了變，最終臉色蒼白的吐出一個字：「是。」
她低低的笑出聲：「也就是說，如果沒有我，謝叔叔謝阿姨，還有阿卓，只會失去公司，失去財富，但是還可以像普通人那樣活著，對不對？」
「安安，你別這樣想！」他慌亂的捧著她的臉，「你聽我說，你是無辜的，這一切都和你沒關係！所有的罪孽，我一個人背就可以了，你怎樣恨我都好，可是不要怪你自己……」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已經帶了一絲哽咽。
「其實我很早以前就開始懷疑了。」她的神色並沒有一絲不愉快，只是抬起自己的手，認真的看著自己的手心，「我很小的時候，爸爸媽媽曾經給我算過命，算命師傅說我命太硬，以後的路大概會走的比較艱難，果然是這樣，我四歲就剋死了父母，後來又害了謝叔叔一家，現在顧澤謙也因為我，選擇和你作對。」
「安安，別說了！」他緊緊的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什麼命硬？你為什麼會相信這樣的說法？你父母的死是意外，至於謝家，都是我的錯，和你沒有一點關係，顧澤謙他也好好的！」他抓住她的手，輕吻著她的手心，「安安，如果非要這樣說，每個人身邊都能找出一些不太好的事，只是巧合而已……」
她眨了眨眼睛，臉色依然平靜，語氣非常認真：「虞景耀，你要小心，也許不知道什麼時候，我也會害慘了你，真的，和我關係親近的人最後都沒什麼好下場，你看，其實你現在就因為我在受苦了，如果沒有我，你不會這麼痛苦，你還是高高在上的虞景耀，不會因為任何事而影響你的判斷！」
「安安，閉嘴！」他心中大慟，眼底的痛苦讓人不敢直視，嘴唇更是毫無血色，「安安，我不許你這麼想，你很好，所以我才會這麼愛你，以後你身邊的人絕不會再受任何傷害了，相信我，我可以做到！」
她的眼裡忽然出現了一層朦朧的霧氣，脆弱的彷彿稍稍一碰就會碎掉，很快，那些霧氣就彙集起來，變成了晶瑩的淚水，從她的臉頰滾落下來。
緊緊抓著他的衣服，她指節發白，雙目無神，聲音破碎：「虞景耀，我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