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苑市,顧家老宅。
顧澤謙停好車,走到門口,就看到管家鄒爺爺在衝他擠眉弄眼,暗示屋子裡有人。
眼神微閃,他露出一絲瞭然的笑容,無聲的沖鄒明點了點頭,閒庭信步一般走了進去。
「謙,你回來了!」夏希松一眼就看到了他,立刻站起來走到他面前,笑靨如花,「人家等你好久了!」
顧澤謙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微微頷首:「夏小姐。」
禮貌卻疏離至極的態度立刻讓她眼裡蓄滿了淚水,她漲紅了臉,淚眼盈盈的看著他,顧澤謙卻徑直從她身邊走過,沖兩個老人打招呼。
「爺爺,夏爺爺。」
坐在沙發上在和顧本鴻下棋的夏安建抬頭看著他,堆起滿臉笑容:「阿謙,你跟希松也相識多年,何必那麼見外。」
「夏小姐不是有相親對像麼?還是不要讓人誤會才好。」顧澤謙似笑非笑,坐在顧本鴻身邊,漫不經心的說道。
夏希松坐在他對面,急忙解釋:「謙,你誤會了!他們只是普通朋友!什麼相親對像……」夏希松說著,向夏老爺子投去一個幽怨的目光。
夏安建有些尷尬,打了個哈哈,說:「阿謙吶,希松的父母著急她的人生大事,才會給她安排相親對象,這可不是希松自己的主意,你不要誤會。」
顧澤謙挑眉,只是輕輕嗯了一聲,他的眸光在棋盤上掠過,低低一笑,「爺爺,您放棄吧!這盤您又輸了。」
一直不做聲的顧本鴻惱怒的瞪了他一眼,抓了抓鬍子:「再來!老夏,我就不信我贏不了你!」
夏安建哈哈一笑說:「老顧,你的下棋水平還是一如既往的臭啊!」
顧老爺子哼了一聲:「你這老小子還是一樣的狡猾!」
「不知道阿謙的棋下的怎麼樣?什麼時候和老頭子我來一盤?」夏安建又把目光投向顧澤謙。
「夏爺爺,您說笑了,您的下棋水平可是專業級別的,我怎麼敢跟您較量。」
「哈哈,現在年輕人都不喜歡下棋了。你倆坐在這裡看我們倆老頭下棋有什麼意思?出去走走吧!別那麼拘束,晚飯還有些時候!」夏安建一邊說,一邊注意對面顧本鴻的態度,見他依然一臉糾結的面對著棋盤,暗恨咬牙。
沉默了一會兒,見對面的女人臉色更越來越白,顧澤謙倏地一笑,對夏希松說:「夏小姐,請吧!」
聞言,夏希松的臉上立刻光彩大盛,她忙不迭的點頭:「好!」
這一個多月以來,夏安建隔幾天就會帶著夏希松來顧家老宅一趟,懷的什麼心思,顧澤謙很清楚,他的態度一直也很明確,但是這祖孫倆卻一直沒有放棄,很大的原因,是顧老爺子曖昧不明的態度,讓他們始終懷著幾分希望。
走到葡萄架下,顧澤謙忽然停住了腳步,始終亦步亦趨的跟著他的夏希松也不由的頓住,看著他的側臉,眸光複雜,見他始終沒有要說話的意思,這才開口,聲音溫柔的彷彿要滴出水來:「謙,你在想什麼?」
顧澤謙微微側臉看她,瞳仁漆黑如墨,帶著幾分審視,幾分譏誚,但是唯獨沒有留戀。
夏希松心中一緊,臉上的笑容幾乎要維持不住,她再次喚他:「謙……」
陽光透過層層的綠葉籐蔓漏下來,照在她身上,讓她的表情更加模糊難辨,但是依然能看見她眼中的不甘,顧澤謙忽然笑了。
如果此時此刻站在這裡的是蘇黎蘊,她會以一種什麼樣的表情對著他?她一定是稍稍歪著頭,毫不畏懼的看著他,眼神有幾分茫然,也有幾分不肯示弱的倔強,這個時候,他肯定會忍不住吻她。
「謙,你笑什麼?」夏希松更加慌亂,他的眼神雖然如此專注,可是她卻知道,他的目光並沒有落在她的身上,更像是透過她在看什麼人。
「希松,你覺得這樣做有意義嗎?」一個月以來的第一次,他沒有用那麼疏離冷淡的語氣對她說話,但是話一出口卻更讓她心痛如刀絞。
有意義嗎?言下之意,她的糾纏有意義嗎?
夏希松哽咽道:「阿謙,我們之間難道真的沒有任何可能了嗎?」
顧澤謙認真的看了她一眼:「希松,我以為我已經跟你說的很清楚了,我們之間早就徹底結束了。」
「你還在怪我……」
「不是因為怪你。」他打斷她的話,聲音平靜,「而是因為不愛了。」
夏希松渾身一震,嘴唇顫抖著。
「謙,是因為那個女人對不對?可是現在她都已經走了,她已經離開你了,而且她根本不愛你……」
「希松,不管我和她之間最後會怎樣,我和你都是不可能的。」他輕輕一歎,「我們曾經也有過美好的記憶,那就不要讓他們變質,希松,你再糾纏下去,會讓我覺得,過去的那一段也十分不堪。」
夏希松臉色大變:「謙,我並沒有糾纏你,我只是不捨得……」
「我也很願意相信,你只是單純想和我復合,」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夏爺爺的目的,我很清楚,而你,也不曾拒絕過你父母給你安排的相親對象,即使相親結束後也依然保持著聯繫,我想知道,你到底有多少備胎?」
夏希松不敢置信的看著她,臉色極難看,見他轉身欲走,她驚慌之下從後抱住他。
「謙,我也是迫不得已……爺爺說如果我能和你復合最好,可是如果你不接受我,我也必須得馬上找一個門當戶對的人嫁了,我沒有辦法……只要你給我一點回應,我會立刻和他們斷的乾乾淨淨!而且……」她的聲音陡然變得曖昧,用自己的胸貼緊他的後背,「這麼多年,我只有過你一個男人……」
感受到背上傳來的柔軟觸感,顧澤謙的聲音更冷:「放手。」
「謙!我不信你對我沒有任何感覺!我知道你是喜歡我的,我們的身體那麼契合,就算我們之間沒有任何可能,也不妨礙你要我……」她的聲音並不小,帶著幾分顫抖,這裡偏僻,屋子裡的幾個人也絕不可能找到這裡來,意識到這一點,她的膽子就更大了。
唇角漫起一絲冷笑,最後一點對過去的溫情也被消耗殆盡,他毫不留情的掙開她的雙手,夏希松猝不及防之下一個踉蹌,差點站不穩。
「謙……」她的聲音含著無限哀求和不捨。
顧澤謙轉身,目光冷淡的看著她:「夏希松,有些事我不和你計較,並不代表著我不知道。」
被他的目光刺到,夏希松渾身一顫。
他緩緩上前,捏緊她的下巴,笑容越發譏誚:「三天前,我親眼看見你和似錦的太子爺從大富豪酒店出來,你打算告訴我,你和他只是蓋著被子純聊天麼?」
夏希松身體癱軟,臉色慘白:「謙,不是的,我和他只是在那裡吃中飯,我們沒有……」
「是嗎?」顧澤謙似笑非笑,「我對你和他之間的事情沒有任何興趣,只是,以後不要再說這種話了,那只會讓我覺得很可笑。夏希松,你到底是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一個人了?如果我還和當年一樣,一個星期兼職四五份工作卻連一個LV的包都買不起,你還會再回頭看我一眼嗎?」
「我……」夏希松眼中含淚,也許是清楚的認識到兩人之間再也不可能了,她眼中的絕望之色更濃。
顧澤謙鬆開她,聲音清冷:「到此為止吧,夏希松,不要再讓你自己難堪,我也不希望我曾經喜歡過的女人變成如今這個樣子。」
她的淚水大滴大滴的滾落,怔怔的看著他精緻的卻毫無溫情的臉龐,她顫聲問道:「喜歡?只是喜歡?謙,你愛過我嗎?」
顧澤謙微微瞇起眼睛。
「其實,你根本沒有愛過我,即使在我們感情最好的時候,你也從來不曾對我說過這個字……」
「也許,」他並未否認,「那個時候,我並沒有多少精力放在感情上,但是,我既然決定和你開始,就從來沒想過結束,我想過和你走到最後,想過把你當成我的妻子,我唯一的女人,但是大小姐你,對這份感情又有幾分認真?」
夏希松忍不住後退一步,臉色幾乎變得透明。
那一刻,強烈的悔恨淹沒了她,可是這個時候,看著男人毫不留戀的身影,她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她應該知道的,這個男人看似冷情,很少有事情能讓他上心,可是他一旦下定了決心,就沒有人能攔住他,所以他輕易不做出承諾,一旦承諾,便是至死不渝。恍惚間她想起,當初她得知自己懷了孩子的時候,第一反應是無盡的恐慌,卻忽略了他眼中的欣喜和滿足,她驚慌的彷彿全世界都要坍塌了,最大的原因,難道不是因為她從未想過要給他生孩子,從未想過兩人有一天會走進婚姻殿堂嗎?她一直以為自己付出的很多,可是一開始,她的感情就帶著幾分飛蛾撲火的味道,雖然壯烈,卻並沒有和他走到最後的勇氣。
過了好久,夏希松才拖著沉重的腳步往回走,爺爺的目的還沒有達成,縱然她和顧澤謙走不到最後,卻並不代表顧澤謙不會幫他們夏家。
客廳裡,兩個老人已經結束了棋局,看見顧澤謙走進來,夏安建疑惑問道:「阿謙,希松呢?」
顧澤謙勾了勾唇角:「她大概嫌我無趣。」
「怎麼會呢?希松對你的心思,我最清楚不過了!你肯定誤會了!」夏安建說著就要站起來,卻被顧澤謙一句話說的定住了腳步。
「夏爺爺,我很好奇,夏氏最近沒有任何資金問題,您好好的為什麼要借一個億?而且還是以個人名義?」
夏安建臉色大變,飛快的看了坐在沙發上一臉事不關己模樣的顧本鴻,臉色越發難看。
「阿謙,這……是你爺爺告訴你的嗎?我知道這樣比較為難,但是我可以跟你保證,我借錢是為了生錢,這錢我肯定有能力還上,再不濟,還有夏氏作抵押。」見對方已經清楚了自己的目的,夏安建遂不再隱瞞,和盤托出。
見狀,顧本鴻也不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了,他輕歎一口氣,看向夏安建:「我早跟你說了,這事我做不了主,得看阿謙的意思,你一早就該跟他說,而不是來磨我這個老頭子。」
夏安建暗暗咬牙,顧本鴻這麼說,還是因為不願借錢給他,所以才說一切由顧澤謙做主,不過是因為兩人是多年的好朋友所以不好拒絕罷了,所以才會把決定權交到顧澤謙手上,而且看樣子,希松和顧澤謙之間也沒可能了,想讓顧澤謙借錢給他,更是難上加難。
「阿謙,那……你怎麼看?」夏安建只得硬著頭皮問道,頂著顧澤謙滿含深意和探究的目光,他身為長輩,也陡然覺得自己矮了他一大截。
「夏爺爺既然這麼說……」顧澤謙略一沉吟,忽然露出笑容,「我怎麼好不給您老人家的面子?一個億而已,對華臣不會產生什麼太大的影響。」
怎麼也沒想到他答應的如此乾脆,夏安建大喜:「阿謙,你……你說真的?」
「當然。」顧澤謙的笑容看起來非常真誠,「我相信夏爺爺的人品,您也說了,如果您真的還不上,不是還有夏氏嗎?我並不會吃虧,就當幫夏爺爺這個忙。」
聞言,夏安建臉色微變,雖說要以夏氏做抵押,但自己要做的事絕對萬無一失,也不怕錢回不來,所以他一咬牙:「好!阿謙這麼爽快,就當夏爺爺欠你一個人情!」
「夏爺爺不用客氣。」顧澤謙說完,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那……阿謙,咱們什麼時候再具體商量商量?」夏安建小心翼翼的問道。
「明天吧!明天下午我有空,麻煩夏爺爺到我的辦公室來一趟。」
有求於人,夏安建沒有計較那麼多,連連點頭:「好!那咱就明天再商量!」目的終於達成,夏老爺子滿臉喜色,正好看見夏希松走進來,他衝她招手,同時回頭對顧本鴻說:「老顧,你這個孫子真是了不得!」
顧本鴻故作深沉的點了點頭:「當然!老夏,你們還留下來吃晚飯嗎?我讓老鄒擺桌!」
「不必了不必了!」夏安建察言觀色,知道顧本鴻一定有話要和顧澤謙說,忙擺手,拉著夏希松就走,「我們改天再來叨擾!」
夏希松雖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是見爺爺一臉興奮,也沒有多問,只是臨走之前,她滿臉不捨的看了顧澤謙一眼,見他只是目光冷淡的掠過她,心裡一涼,咬唇走了出去。
她知道,這一次離開,以後自己就再也沒有任何立場再來了。
屋子裡只剩下爺孫兩個人,顧本鴻沉聲道:「小子,你又在盤算著什麼?」
顧澤謙微微一笑,在他對面坐下:「爺爺,你知道夏老爺子打算用這筆前做什麼嗎?」
「肯定不是好事,所以才更不能借給他,他不敢動用自己公司的錢,倒知道來找我們做冤大頭!」顧本鴻氣哼哼道。
「爺爺,你放心。」顧澤謙手指輕敲茶几,笑容帶著幾分篤定,「夏氏的規模擺在那裡,要他拿出一億來確實太困難,但是對華臣來說,這並不是一個特別大的數目,至少不會影響公司的運行。」
顧本鴻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是不是和風燁有關?」
「爺爺果然睿智。」
「別說好話哄我!」顧本鴻瞪他,「我知道你還對小黎那個丫頭不死心,我也不是要阻止你,可是你真的想好了嗎?要和風燁鬥到底?」
顧澤謙輕笑:「爺爺,其實風燁並沒有外人想像的那麼可怕,他的規模越大,組織越複雜,可突破點就越多,我有把握。」
話是這麼說,可是真要死磕下去,華臣肯定也會元氣大傷。顧本鴻腹誹著,終於還是沒說出來,只是無奈的歎一口氣,對自己這個孫子,他太瞭解了。他只是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可是,我要等到哪一天才能抱重孫子?小黎那丫頭不在,你就不肯找別的女人了?」
顧澤謙沉默了一會兒,低低的說:「爺爺,抱歉。」
「你這小子,雖然看起來挺不著調,但我知道你很清楚自己要什麼。」顧本鴻笑了,「想做什麼就去做吧!反正家裡就咱爺孫倆,不怕牽連到別人。」
顧澤謙微微一笑,正要說話,手機鈴聲忽然突兀的響起。
他拿出來一看,目光在觸及屏幕上的那個名字時忽然變得異常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