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楊國忠自己知道他這個宰相最不得人心,害怕哥舒翰得勝歸來,自己的位置不保。於是,他便在唐玄宗面前說潼關外的叛軍已經不堪一擊,哥舒翰守在潼關按兵不動,會喪失殲滅叛軍的時機。唐玄宗竟然聽信楊國忠的話,接二連三派使者到潼關,逼哥舒翰帶兵出潼關。
哥舒翰明知出關沒有好處,但是沒法違抗皇帝的聖旨,痛哭一場,只好帶兵出關了。
關外的叛將崔乾佑早已養精蓄銳,只等唐軍出關。崔乾佑派精兵埋伏在靈寶(在今河南省西部)西面的山谷裡。哥舒翰的二十萬大軍一出關,就中了埋伏,幾乎被叛軍打得全軍覆沒,二十萬人馬只剩下八千。
哥舒翰還想收拾殘兵,他的部下先亂了起來,叛軍乘勝打進潼關。哥舒翰也被俘虜了。
潼關一失守,關內就沒險可守。從潼關到長安之間的一些地方官員和守兵,都紛紛放棄城逃走。
開始,哥舒翰還派人到長安告急。後來,告急的文書中斷;晚上,烽火台上的「平安火」也見不到了。到這時候,唐玄宗才感到形勢危急,著急起來,要楊國忠想辦法。
楊國忠把文武百官召集起來商量,大家都只能乾著急,誰也想不出一個好主意來。楊國忠知道留在長安,沒有生路,就勸玄宗逃到蜀地去。
當天晚上,唐玄宗,楊國忠帶著楊貴妃和一批皇子皇孫,在將軍陳玄禮和禁衛軍護送下,悄悄地打開宮門,逃出了長安。
他們派個宦官先到沿路各地,要官員準備接待。
哪知道才到咸陽,派出的宦官和縣令都已經逃了。唐玄宗一夥人走了半天,沒有人給他們送飯。隨行太監好容易找到當地百姓,向他們討了點糧食。有幾個百姓送上一點高粱餑餑。那些皇子皇孫平時養尊處優,哪裡吃過這樣的飯,但是實在餓得慌,也顧不得什麼體面,沒有碗筷,就用手撈著吃,一下子就吃得精光。
唐玄宗勉強嚥了幾口餑餑,直流眼淚。有個老人擠到車前,對玄宗說:「安祿山想造反,已經不是一天了。這麼多年來,有人向朝廷告發,反而被關被殺。陛下周圍的大臣,只會奉承拍馬,外面的情況,陛下一概聽不到。我們普通百姓早知道有這麼一天,不過朝廷宮門太深,百姓的意見陛下聽不到。要不是到了今天這步田地,我們怎麼能站在陛下面前說話呢!」
唐玄宗垂頭喪氣地說:「這是我太糊塗,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一開始,當然只是糊塗,以為安祿山忠心耿耿不會造反。到了後來,卻只是為了所謂的面子了。只是,沒想到,現在不但面子沒了,很可能江山也是不保了!無奈之下,玄宗等人還是只能繼續啟程。
這樣走走停停,第三天到了馬嵬驛。隨行的將士又餓又疲勞,實在忍不住了。他們心思越想越氣,好好的長安呆不住,弄得到處流亡,受盡辛苦。
心思單純的他們就以為,這全是受了奸相楊國忠的累,這筆帳得向楊國忠算。
「聽說我們這麼辛苦,全是楊國忠害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喂,你瘋了,敢這麼說丞相大人,不想活了?」
「說說又怎麼了?他現在哪裡還是個丞相,都跟我們一樣,倉皇而逃了!」
「這種話不能再說了啊!小心人頭不保啊!」
「覷!你們知道麼,其實楊國忠早就跟安祿山有了勾結,這一次安祿山造反,楊國忠也是有份兒的呢!只可惜,他太貪了,胃口太大,結果被安祿山擺了一道,什麼也沒撈著?」
「這種事情你一個小小的兵卒是怎麼知道的?別告訴我你有個親戚家的隔壁的鄰居家的狗的主人有一個外甥的朋友的兒子在安祿山的那邊當兵吧?」
「唉,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還聽說啊,我們什麼都吃不上,可是楊國忠呢,卻是大魚大肉。這不,今天中午還嫌飯沒蒸好,全部倒了,又蒸了一鍋呢!」
「嘩,這麼奢侈,我們可是還不能吃上飯啊!當官的也太可惡了吧!」
「那是,你以為是誰都能當官啊?」
……
將士們一個個餓得頭昏眼花,再加上不知道是誰的暗中挑撥,他們終於按捺不住,紛紛糾結起來,要去找楊國忠,這個罪魁禍首,要糧去了。哪知道,遠遠地就看見幾個吐蕃的使者攔住楊國忠的馬,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將士們暫時停下來,聽聽他們到底在說什麼,看看能不能找到楊國忠的罪證。
這二十幾個吐蕃使者攔住楊國忠的馬,卻也是在向楊國忠要糧。楊國忠心中非常不耐煩,暗道,老子要是有糧,不先自己吃了,還得你們?真是腦袋被驢給踢了!已經虎落平陽的楊國忠根本沒有預料到自己的處境。看到吐蕃使者的糾纏,頓時揚起了馬鞭!
這一鞭子雖然沒有打在將士們身上,可卻是讓將士們紛紛群情激奮,可以想像,他們如果真的去向楊國忠要糧食,會不會也會受到馬鞭的對待呢?心中異常不忿的他們,怒視著楊國忠。其中一個士兵忽然間靈機一動,大聲喊道:「楊國忠要造反了!」眾兵士微微一怔,也是跟著大喊了起來,拔出武器就衝了上去!
楊國忠在馬上愣了半天,連馬鞭都忘了揮下去。長期以來的養尊處優,讓他全然忘記了,自己其實也只是一個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已經被眾將士拉下了馬,厲聲喝道;「楊國忠,把糧食叫出來!」
「對,把糧食叫出來!」
楊國忠被嚇得魂飛魄散,卻還故作鎮定,厲聲喝道:「你們快快放下武器,我還可以讓你們不死!」
楊國忠的冥頑不靈和囂張跋扈讓士兵們更是群情激奮,竟然有一個士兵,怒喝一聲,舉起大刀,手起刀落!可憐楊國忠也算是一代奸相,竟然如此不明不白,身首異處!
將士們看到楊國忠死了,這才想到了慌張。都有些手足無措,這時幾個精壯的士兵站了起來,高聲叫道:「兄弟們,我們這麼的拚死拚活的為朝廷。可是那些當官的又是怎麼對我們的呢?不管你們怎麼辦,我反正是要將那些迷惑了陛下的奸官都殺掉,還有那個迷惑陛下的楊貴妃,讓陛下來領導我們!」說完,頭也不回的向玄宗的行營走去。
「對,殺奸官,扶陛下!」將士們頓時眼前一亮,割下楊國忠的首級,懸掛在驛站的門口。這時,楊國忠的兒子楊暄和韓國夫人走了過來,看到楊國忠的慘狀,立刻開始呵斥了起來!將士們看到居然是楊國忠的同黨,也不問三七二十一,逕直殺了!
然後紛紛高喊著口號,一齊走向玄宗的行營!
御史大夫魏方進看到此情此景,也是上前呵斥,同樣被殺!左相韋見素卻是聽到喧囂,出來查看究竟。看到眾人的紛亂,頓時驚呼一聲,被一個士兵一板磚拍到了額頭上,然後迅速的又閃了回去!
士兵們也沒有追擊,只是情緒激昂,把唐玄宗住的驛館包圍了起來。唐玄宗聽到外面鬧哄哄的,問是怎麼回事,左右太監還沒有來得及說話,韋見素就已經跑了進來驚呼道:「不好了,陛下,不好了,兵士們嘩變了,已經將楊相殺了!」怎麼聽都覺得韋見素的語氣之中帶著一絲的幸災樂禍也輕鬆。
玄宗大吃一驚,差點一口血噴了出來。終於忍住衝動,不得不扶著枴杖,走出驛門,慰勞兵士,要將士們回營休息。
若是以前,玄宗威嚴四海,將士們看到他了,絕對是安安靜靜的等他說話。可是現在,兵士們不理唐玄宗的話,照樣吵吵嚷嚷。
玄宗無奈之下,只能回到驛站裡面,派高力士找到陳玄禮,問兵士們為什麼不肯散。
好一會之後,陳玄禮方才回來,回答說:「楊國忠謀反,貴妃也不能留下來了。」
「什麼?」玄宗眼眸一縮,他們竟然還想殺楊貴妃?霍然一拍桌子,怒道:「誰敢再提此事,斬立決!」陳玄禮瞳孔一縮,應了一聲是,緩緩地出去了。唐玄宗頓時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怎麼捨得殺這個寵愛的妃子呢?他低著頭站了半晌,才緩緩地道說:「貴妃住在內宮,怎麼知道楊國忠謀反呢?高力士,你說是麼?」
高力士知道不殺楊貴妃,不能平息兵士的氣憤,就說:「貴妃是沒有罪,但是將士們殺了楊國忠,如果留著貴妃,將士哪會心安。希望陛下慎重考慮,將士心安,陛下也安全了。」
「高力士,朕本來以為,你是最懂朕的,可是沒想到,你居然會這麼想!」玄宗目光冷冷的,讓高力士也不禁一怔。
高力士輕輕地吁出一口氣,聽的敲門聲來到跟前,打開門,卻見是陳玄禮。二人低聲說了幾句,高力士轉過身來,謙恭的道:「陛下,陳玄禮求見!」
「不見!」玄宗擺了擺手,一臉的冷意。
「是!」高力士應了一聲,關上了門。
沒過一會,門又被敲響了,高力士打開門又說了一會,又對玄宗道:「陛下,陳玄禮求見!」
「嘩啦!」玄宗將被子擲到了地上,冷冷地道:「陳玄禮若是還敢妖言惑眾,立馬拖出去梟首示眾!」
高力士輕歎一聲,對陳玄禮低聲的勸了幾句,又合上了門。
沒過一會,門外的喧囂突然一下子就停止了,玄宗突然覺得有些不安。因為,太安靜了,在這個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時候,實在是太反常了。到底,會發什麼什麼事情呢?玄宗想也想不透,只能來到門前,打開一看,頓時大驚!
只見,陳玄禮帶著一批文武官員,還有那些看不到頭的將士們跪倒在地。看到唐玄宗打開門出來,紛紛叩首高呼道:「還請陛下以江山為重,除掉貴妃!」
玄宗登登的後退了一步,如遭雷擊,暗道幾聲:「好好好,朕的大臣們,朕的將士們,竟然都這麼的脅迫朕!」
「陛下!」陳玄禮的目光寸步不讓,據理力爭:「貴妃之亂,尤甚安祿山!還望陛下以大唐江山為重!」
「還望陛下,以大唐江山為重!」將士們也跟著狂呼了起來。
玄宗面無血色,一直退到了桌前,拿起桌上的茶壺,狠狠的扔到了地上。急促的呼吸讓他搖搖欲墜!只是,高力士卻不像往常一樣上來扶他,而是看了一眼走到門口的太子一眼,和太子一道跪了下去,眾人又狂喊道:「還望陛下,以大唐江山為重!」
玄宗看了李亨一眼,高聲叫了一聲:「好,好,好!」仰天大笑幾句,驀然一手,冷冷的看著眾人,一帶一絲感情的道;「傳朕的旨意,楊玉環自恃恩寵,與其兄行悖逆之事,罪大惡極,累及天下!留之,只為大患!念其夫妻情分,以紅繩賜死!」沉痛的說完這一切,玄宗方才冷冷的看著眾人,沉聲道:「你們,可還滿意?」
「陛下英明!」眾人歡呼起來,高力士和太子一起出了屋子,和上門,在將士們的簇擁之下,走向了楊貴妃的房間。
而唐玄宗,終於支持不住,跌坐在地上,良久,終於痛苦的喊了一聲:「玉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