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風看著眼前高大的酆都城牆,眼中不禁露出詫異古怪之色。
酆都鬼城之名,絕非妄言!日間還好,還算是人的天下,可是一到晚上,當真是百鬼夜行,陰氣逼人,讓人感覺毛骨悚然,整個一活地府啊。可是,如今看來,白天這裡還好,竟然陽氣頗重,陰氣寥寥。人人臉上都是活力四射,不為鬼怪所擾。
「奇怪也哉!」柳清風暗自搖頭,卻又點了點頭。陽極陰生,陰極陽現,果然不假。
微微一笑,昂首闊步,進入城內。城內一片欣欣向榮,當真是好不熱鬧。柳清風難得興起,走走停停,東逛西逛,不多時,太陽竟然已經西斜了。街上眾人的表情也開始漸漸地變化,最後幾乎是面無表情了。有過的一小會兒,紛紛開始退卻,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柳清風覺得好笑,卻是不甚在意。正午時分,酆都陽氣達到一個巔峰,可是極盛過後便是逐漸的衰弱。隨著日頭的西斜,陽氣漸消,陰氣滋生,該是鬼怪出來肆虐的時候了。只是,此時的鬼怪也不過是停留在陰涼黑暗之地,不敢出來。做出一副與人和平共處的姿態,想來也應該是潛規則了吧。
微微皺眉,柳清風感覺到一陣熱辣辣的目光集中在自己的身上。微微詫異,扭頭一看,就看見十幾個捕快瞪大了眼睛看著他。柳清風還有些茫然,忽然想到週遭所有人都是一副要撤退的模樣,只有自己不疾不徐,無所畏懼,只怕會犯了忌諱。當下微微一笑,向著不遠處的一家生死客棧走去。
那十來個捕快見狀,臉色大變,有幾個按捺不住,想要追上去。卻見捕頭攔住他們,搖頭歎道:「個人自有個人的命,他既然一心求死,隨他去吧!」言罷,那些捕快方才一臉憐憫的看著漸行漸遠的柳清風。
柳清風近的客棧,發現裡面的客人稀稀疏疏,不見幾個。可是卻有六個小二東奔西跑,忙的不亦樂乎。若是常人見了,必定訝異,這些人莫非是閒的無聊了,故意跑跑?柳清風卻是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道金光,頓時看清了客棧裡面的景象,方纔還是只有稀稀疏疏的幾個客人,可是現在裡面竟然坐滿了「人」!
「有趣有趣,難怪起名為生死客棧,果然名不虛傳!」柳清風微微一笑,一個小二卻是看見了他,見他夷然不懼的模樣,也是暗自驚奇,走過來,輕咳一聲,懶洋洋的問道:「小子兒,有什麼需要啊?」
柳清風微覺詫異,又看了看客棧裡面那幾個真人一眼,發現都是一臉慘白,額頭大汗淋漓。而那些鬼怪則是不斷地拍桌子吆喝,大碗喝酒,大塊吃肉。柳清風大覺有趣,呵呵一笑,正要說話,那小二忽然對著身邊的空氣開始了點頭哈腰,一臉謙卑,然後拋下柳清風,逕直上了二樓。
柳清風茫然地站了好一會,竟然沒有一個人過來招呼。搔了搔頭,柳清風嘿嘿一笑,心中暗道,要不要把事情搞大?眼睛一瞟,又掃了屋子裡面的那些鬼怪一眼,心中瞭然,卻是徑直向一個身高怕不得有一丈的大漢走過去了。
柳清風幾乎是頂著屋內十來個人(幾個客人還有小二掌櫃什麼的)駭然的目光,其他鬼怪驚訝的目光,走得過去,坐到了那大漢的前面,抓向那本來虛無一物的桌面。可說來也奇怪,本來應該是空無一物的,可是柳清風抓的過去,竟然果真抓起了一個酒碗,另外一手一撈,掀起了一個酒壺,不管不顧的給自己倒起酒來。
那些鬼怪無不駭然,這個人竟然可以看到鬼吃的東西?這是什麼道理,莫非是修為極高?他們心中暗生不祥之意。
柳清風笑著端起酒碗,遞到了桌子中間,笑道:「久聞華山劍俠任一劍大名,可惜終不得見。沒料到,竟然在此處見到了。後生敬你一杯!」聞著無不大驚,這傢伙不但能看到他們,竟然還能知道他們的來歷,這小子到底是從而而來的。
那任一劍眼中毫無光彩,若有若無的瞟了柳清風一眼,悶悶的端起碗,與柳清風碰在一起,一飲而盡。
柳清風哈哈大笑幾聲,連呼痛快,竟然與那任一劍拼起酒來了!任一劍一句話也不說,任由柳清風唧唧歪歪。不過,酒到杯乾,倒也痛快。
只是,可憐一旁的人鬼無不駭然,無心吃喝。
就在此時,一個娉婷綽影徐徐出現,來到櫃檯,在那掌櫃耳邊嘀咕了幾句,卻又飄然離去,無聲無息。
許是知道了柳清風絕非尋常之輩,那些小二也是一個個低眉順眼的走了過來,謙恭的道:「這位爺,您需要什麼,只管吩咐。這世上,還沒有我們生死客棧,做不出的菜式呢!」
柳清風眉頭皺起,不悅的斥道:「囉嗦什麼,沒見到我與任兄在飲酒敘舊麼?再多廢話,看我如何收拾你!」
小二噤若寒蟬,連連道歉,悻悻的離去。
柳清風微微一笑,端起酒杯,又對任一劍,笑道:「任兄,莫要理會這等小人,我們兄弟二人喝個痛快!」任一劍也不說話,依然一飲而盡。
柳清風毫不在意,依然一個人說著話,喝著酒。
太陽終於落土,日光漸消!陽氣更是漸漸消弭,陰氣快速滋生。酆都的大街之上,已經不見了一個人影。若還有影子,也是只有鬼影了。而每家每戶,竟然也不掌燈,偌大酆都,竟然是一片黑暗。常人看來,街上的確空無一物,寂寥莫名,卻有著一股令人駭然的壓抑。可只要稍有法力的人,都能看到,那漫天飄舞的無數影子……
生死客棧之中,除卻柳清風和幾個小二以外,所有的人,都已經上了樓,開始睡覺。
一個小二苦著臉站在柳清風身邊,眼巴巴的看著柳清風。柳清風微微一笑,卻是不動聲色,依然與那任一劍飲酒。而生死客棧眾人的鬼魂,也是漸漸的多了起來。看到竟然還有一個生人,無不驚訝。他們修為卻要高一些,比之開始進來的,見識高上不少,也不多說,只是默默坐下,略作關注。
柳清風微微一笑,眼中露出一股譏誚。端起酒杯,這一次,任一劍卻是微微的搖了搖頭,瞄了一眼那小二。
小二正苦著臉,一下見到了任一劍的眼睛,臉色大變,慌忙附耳到了柳清風的耳邊,低聲道:「客官,你趕緊上樓去吧。不然晚了,只怕會被這些東西,吸個乾乾淨淨啊!」
「哦?」柳清風輕輕的哦了一聲,似有不信,微微一笑,卻不固執,難為小二,微微點頭緩緩地起身,在小二的帶領之下向著樓上而去。
「吱呀!」柳清風一隻腳踏在木質的樓梯之上,頓時發出一聲令人心驚肉跳的聲響。吸引了所有鬼的注意力。
「嘿嘿,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小東西,還不過來乖乖受死,伺候爺爺舒暢了,爺爺說不定還會讓你死的痛痛快快的,哈哈哈哈……」
年久失修的樓梯,踩上去當然會發出各種各樣的奇怪聲音。白天倒也罷了,聽在耳中,卻也沒什麼。可是一到晚上,本來就是萬籟俱靜的,突然一下響起一聲怪響,可謂是四座皆驚。那些鬼魂再也按捺不住了,開始跳出來作怪了。
「哦?你們想怎麼樣?」柳清風眼中露出探尋的意思,停了下來,看將過去。嚇得小二渾身發顫,雙腿不斷地打著哆嗦,低聲提醒道:「大爺啊大爺,您就不要再節外生枝了,快快上樓吧!」
「哈哈,過來,給爺爺舔舔牌位,舔得爺爺舒坦了,爺爺就讓你安然離開,哈哈哈哈!」那鬼魂洋洋得意,似乎在為自己拔了頭籌而高興。
柳清風眼中光芒一閃即墨,嘿然一笑,沉聲道:「哦,要怎麼舔?」
「過來嗎,過來爺爺教你……啊……」那鬼魂話音未落,突然慘叫一聲,不帶落地,飄然而起,怒罵道:「是誰,是那個雜種暗算老子?」定睛一看,卻是任一劍!雙目還是無神,卻是冰冷的突出兩個字:「滾!殺!」
意思卻也明確,快滾,不然,殺!
好傢伙,比清德還酷啊!柳清風瞇著眼睛,看到這傢伙震住全場。小二卻是急忙拉了拉他的衣角,示意趕緊離開。柳清風點點頭,返身上樓。
剛上樓梯,就有一張慘白的臉龐迎了上來。柳清風嚇了一跳,卻聽見小二恭恭敬敬的叫了一聲:「掌櫃!」然後緩緩的退了下去。柳清風微微點頭,看這個所謂的掌櫃。
那掌櫃也不在意,點了點慘白的臉龐,尖聲尖氣的道:「你隨我來吧!」說完也不管柳清風,逕直轉身而去。
柳清風聳了聳肩,趕緊跟上。